六十岁的老臣,手背上那道洪武年间留下的箭疤,现在正不受节制地抽搐着,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峥嵘光阴与现在的震惊不安,“徐都督是说…那蓝氏竟是…?”
“陛下!通州卫……”小寺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短促与惶恐,但是话还未说完,朱允炆便俄然瞋目圆睁,猛地抓起案上的砚台,狠狠掷了畴昔。
此时的年青天子,帮手持朱笔,在舆图之上猖獗地勾画着。从应天府一起延长至北平的官道旁,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戌时三刻火光冲天”、“卯日东街马蹄铁印深三寸”、“廿二日燕字刺刀与箭镞”等字样,那笔迹癫狂肆意,力透绢帛,满心恨意涌上心头,差遣着他如疯魔普通,描画着那条底子不存在的追凶线路。
“荒诞至极!”朱允炆狂笑,震落梁上积灰,笑声在空旷大殿久久回荡,“诸位可知?人之本心,不成随波逐流漫衍谎言,不成与恶人勾搭妄作见证 。”
“锦衣卫批示使带着仵作前去验尸时,竟发明那女子后腰烙着燕军死士特有的北斗纹。”他神采凝重,缓缓开口。手臂抬起时,行动一顿,微微吃痛,肩胛下方被黑影所伤之处,刀伤还未完病愈合,牵涉间一阵钝痛袭来 。
台阶之下,奏折混乱地散落着,好似残冬里飘零的雪花。浙江道御史所上奏折中“妖女祸国”的朱批,在酒渍的晕染下,正缓缓洇开,那恍惚的笔迹,像极了那晚龙纹棺底出现的刺目赤色,触目惊心,让人难以放心。
乾清宫内,龙涎香悠悠袅袅,与酒渍相互融会,在那高悬的藻井之间,缓缓凝作一团灰蒙蒙的雾霭,仿若一层沉重的阴霾,覆盖着这巍峨宫殿。
腊月十六,朔风凛冽,裹挟着雪霰,如同一头凶悍的野兽,吼怒着撞碎了皇极殿的琉璃鸱吻。
谎言如同冬至祭天时漫天飞舞的纸钱,敏捷飘散,满盈了全部金陵城。
“恰是!”徐增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顺手碾死手背上的一只蚊蚋,殷红血珠在他惨白的肌肤上绽成一朵素净红梅,触目惊心。“上月我奉太后懿旨诛杀此女,谁能推测燕军竟暗中将她救走,还用她换回了朱高煦。”
那端砚擦着小寺人的耳畔吼怒而过,重重地撞在蟠龙柱上,刹时炸裂,墨花飞溅,刚好溅落在太祖天子亲题的“正大光亮”匾额之上,为这持重的匾额添了一抹刺目而又怪诞的污渍。
“今早诸位的奏疏这般默契,竟一同围歼朕那故交?”朱允炆嗓音沙哑降落,裹挟着丝丝讽刺与怒意,眼眶充满血丝 。
龙椅之上,朱允炆描述干枯,面色惨白如纸,酒气在他周身满盈不散,透着无尽的落寞与苦楚。
大臣们个个低垂着头,眼神闪躲,偶尔目光交汇,也只是心照不宣地悄悄点头,不敢收回半点声响。
朱允炆身形怠倦地倚在龙椅之上,醉眼昏黄地望着阶下稀少的朝臣。昔日的寂静厉穆被一片死寂代替。
“诸位可曾听过‘狡兔死,喽啰烹’?”徐增寿不紧不慢地拭去手背上的血迹,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寒光,“白沟河设防图、神策门轮值表……这等奥机密事,活人带着毕竟是隐患。”说到此处,他俄然抬高了声音,神采愈发奥秘,“传闻那棺中女尸的衣服内衬里,还藏着燕山左卫的驼骨箭镞。”
死寂的氛围仿若凝固,他猛地将案上那枚驼骨箭镞掷出,镞尖撞上青石板,迸出夺目火星,锋利声响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