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龙涎香悠悠袅袅，与酒渍相互融会，在那高悬的藻井之间，缓缓凝作一团灰蒙蒙的雾霭，仿若一层沉重的阴霾，覆盖着这巍峨宫殿。
朱允炆身形半倚在铜鹤灯台旁，苗条指尖下认识悄悄摩挲着半枚已然退色的玉避邪。这玉避邪，是“香玺”被送回的那天，他从那具冰冷生硬的尸身上摘下的独一信物。现在，看着它，又想起徐增寿上月献上的别的半枚，当二者相凑，裂缝竟严丝合缝 。
大臣们个个低垂着头，眼神闪躲，偶尔目光交汇，也只是心照不宣地悄悄点头，不敢收回半点声响。
“今早诸位的奏疏这般默契，竟一同围歼朕那故交？”朱允炆嗓音沙哑降落，裹挟着丝丝讽刺与怒意，眼眶充满血丝 。
此言一出，太常寺卿手中的茶盏顿时“当啷”一声，重重地撞在紫档册上，收回清脆而又高耸的声响。
礼部的人从尚服局的桃树下掘出一只听瓮，那听瓮的内壁竟用素净的胭脂细细描画着居庸关暗道图，诡异而又惊心；
腊月十六，朔风凛冽，裹挟着雪霰，如同一头凶悍的野兽，吼怒着撞碎了皇极殿的琉璃鸱吻。
“荒诞至极！”朱允炆狂笑，震落梁上积灰，笑声在空旷大殿久久回荡，“诸位可知？人之本心，不成随波逐流漫衍谎言，不成与恶人勾搭妄作见证 。”
“锦衣卫批示使带着仵作前去验尸时，竟发明那女子后腰烙着燕军死士特有的北斗纹。”他神采凝重，缓缓开口。手臂抬起时，行动一顿，微微吃痛，肩胛下方被黑影所伤之处，刀伤还未完病愈合，牵涉间一阵钝痛袭来 。
龙椅之上，朱允炆描述干枯，面色惨白如纸，酒气在他周身满盈不散，透着无尽的落寞与苦楚。
死寂的氛围仿若凝固，他猛地将案上那枚驼骨箭镞掷出，镞尖撞上青石板，迸出夺目火星，锋利声响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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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年青天子，帮手持朱笔，在舆图之上猖獗地勾画着。从应天府一起延长至北平的官道旁，密密麻麻地标注着“戌时三刻火光冲天”、“卯日东街马蹄铁印深三寸”、“廿二日燕字刺刀与箭镞”等字样，那笔迹癫狂肆意，力透绢帛，满心恨意涌上心头，差遣着他如疯魔普通，描画着那条底子不存在的追凶线路。
当盛庸押着被俘的燕军参将上殿，那参将竟当廷指认香玺曾通报密函时，朱允炆手中的蜜蜡朝珠被他用力扯断，十八颗蜡髓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丹陛，收回清脆的声响，仿佛是运气破裂的声音。
台阶之下，奏折混乱地散落着，好似残冬里飘零的雪花。浙江道御史所上奏折中“妖女祸国”的朱批，在酒渍的晕染下，正缓缓洇开，那恍惚的笔迹，像极了那晚龙纹棺底出现的刺目赤色，触目惊心，让人难以放心。
满朝哗然，世人纷繁交头接耳，群情声此起彼伏。大理寺卿颤巍巍地捧出一本卷宗，声音颤抖地说道：“当年太祖诛蓝氏九族，洪武二十七年后的宫女名录上，蓝姓者唯有一人，卒于吕后执掌宗人府那年冬至。传闻，那蓝氏便是燕王亲身遴选送给孝康天子的……”
那端砚擦着小寺人的耳畔吼怒而过，重重地撞在蟠龙柱上，刹时炸裂，墨花飞溅，刚好溅落在太祖天子亲题的“正大光亮”匾额之上，为这持重的匾额添了一抹刺目而又怪诞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