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神在在,见着面上和蔼、身子发福的周氏来了,向老夫人先叩了两个头,道:“老妇想起来了,六公子五岁那年,因鹞子挂到了树上,便爬上了树,成果从上头摔了下来,受了好一阵日子的惊吓呢!”
世人只把阮小幺当作个跑江湖的,但再粗鄙,总归是男女有别,便搁了绸搭布在程六郎腕上。他不甘不肯坐了下,伸手向前。
她笑道:“人死以后另有灵魂,草木成精,又怎会跟着身殒而魂消?”
这一席话,让老夫人及另两个媳妇儿都愣了住。
这下,连老夫人都有些不信了。
“木劫……”老夫人喃喃念叨:“木劫是甚?”
临床的书案旁,正坐着个肥胖的少年。模样儿精美高雅,一股书卷之气,只是端倪间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沉郁之色。他正提笔写着些甚么,见着屋外来人。先是一喜,“外祖母!”
最后,她又随口问了几句,公子的饮食如何、常日爱好如何之类。
进了屋,当前便瞧见壁上一副月下苦吟图,案上搁着狻猊的博山炉,里头熏香袅袅,八宝格上尽是珍奇古玩――玉镇纸、蓝田玉印、翡翠雕老翁垂钓、唐三彩侍女簪斑纹宽杜对爆瓶儿……应有尽有。里外间用帘相隔,翡翠玉石叮叮咚咚,一眼望去,里头檀木案上摆着一架古琴,背面藏书万千,一旁墙壁上挂着装裱得精美华贵的一幅书画,字体清秀端整,令人赏心好看。
屋中几人被她这模样又吃了一惊。老夫人道:“李小大夫,你这是何为?”
在瞧见背面跟的一大帮后代人以后,便毫不粉饰地皱了皱眉。
“天然是有事!”老夫人笑得慈爱,直拍他的手,道:“我知你夙来不喜看病吃药,本日分歧,本日这大夫年事比你还小。你可得好生让她看看!”
“人没受伤,可受了冲撞,”阮小幺接道:“这便是土劫之根。程公子从树上落下来,你们只当他受了惊,不想那树是有灵性的,它也感觉自个儿受了惊,是以忿忿不平,十多年来一向在他身边捣蛋,令人孱羸。”
阮小幺道:“木劫乃是与木有灾。程六郎小时是否从树上掉下来过?或是烧了树木、破坏树干之类?”
阮小幺摊摊手,“卦象如此,千真万确。我问你,那树是甚么树?”
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种树多好啊――
阮小幺被她一口一个“李小大夫”闹得揪心,李大夫就李大夫,好端端的非要加个小字何为!
老夫人知他夙来不喜人多,便挥了挥手,只让身边两个媳妇儿陪着,其他人都退到了外头候着。
既未奉告生辰八字、又未奉告名字,她竟能如此便算出卦来?
阮小幺点点头,向他微微一拜,“程公子。”
暮秋初冬,外头早已叶落各处,此园中倒是到处常青,乔木藤木错落有致,园中两处低矮假墙,木格窗透着绿意盎然,拱门内景中有景,几个锦衣的婢女在园中立着,偶尔聊几句,舒畅的很。
程六郎恰是居住至此,离老夫人的宅院最是近,吃端用度也与其他主子一样,乃至模糊有出超之势。
“程公子逢的是甚么树的煞,便要种甚么树,从选种、挖坑、落种、浇水等,一应活计,不准旁人插手,如有人替了一点儿活,便是前功尽弃。如此一人种来,直至着花成果,方才算修得正道,让那桃煞去了。”她不急不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