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环在屋苑内进收支出,有的熏香,有的洒扫,见到她都是恭敬地问好。
连翘有些犯难,“但是夫人那边?”
孙姜氏拉起她的手,脸上是一抹难以粉饰的赏识,“蜜斯不必过分自谦。平生得见蜜斯如许一小我物,实在算是有幸。若蒙蜜斯不嫌弃,定要在府内里多住些光阴,也是我们府上蓬荜生辉的功德呢!”
朱明月见到是她,不由道:“在坐都是官员,小女一介商贾之女,如何当的。”
东川知府的府宅遵循侗族的修建气势,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其间廊腰缦回,亭台水榭,九曲回廊绕着错落的屋苑,显得娟丽而堂皇。几处苑中都斥地出一道山川,堆砌叠石是清一色的青灰色太湖石,巧如云,如奇峰,远视则小巧剔透。假山上有古柏,山下有水池,碧绿的池水将整座山体衬映得格外灵秀。
“竟然是沈蜜斯。”
……
朱明月看着她。
他的话很少,常常一沉默就是一整天,又傲慢矜持得很,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模样,看上去就很难靠近。稍有憬悟的人,都会敬而远之,很少情愿去碰钉子。可如许的男人,恰好生得一副甚是出挑的边幅。
满苑服侍的下人们来交常常,那些用心从他身边颠末、悄悄打量着他的侍婢,一个一个都微红着脸,就连一侧的小厮都巴巴地望过来,既瞻仰又恋慕。而那显赫高贵的男人,长眸含笑,手持美酒月光盏,脊柱挺直端方,在觥筹交叉、氛围热烈的场面中自成一道风景。
朱明月交叠着双手,朝着她款款揖了个礼。
朱明月由连翘引着到达中厅前的琅台时,内里已经坐满了人。视野逡巡了一圈,文武官员按各自品阶顺次而坐,高矮胖瘦,脸孔不一;间或土官知府,貂裘披毡,额戴毡帽,扎着辫子,各个满面油光,壮硕得膀大腰圆。
这些话,即便对待系着王谢的官宦闺秀都是极高的歌颂,何况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对方还是堂堂的知府夫人,当真是给足颜面。
“小女沈氏。”
反观那坐在长官上的男人,一袭黑金暗纹束身蟒袍,胸前用羊脂玉扣串成对襟;吵嘴对比,更加显得周身豪气逼人。鬓若裁刀,眉若墨画,斧凿刀刻般的五官表面,被一团灯火晃得三分阑珊,端的是丰神俊朗,出类拔萃。饶是席间人头攒动、华服晃眼,不消细心去找,也能一眼得见。
一向到酉时的时候,东川知府在府宅中厅前的琅台上设了拂尘宴。孙兆康作为东道主,其治下的正五品同知汪大海、通判李芳,另有东川府各县县官悉数参加,特地宴请远道而来的云南藩王沐晟。席间陈酿美酒,甘旨好菜,来交常常的都是东川最面子的人物,穿着光鲜的侍婢穿越在宽广得可包容百人的亭台间,到处是一派光辉光辉。
那丫环说罢,恭敬地伏了伏身,便抱着满桌子的东西下去了。
“说了半天话,却不知女人如何称呼?”
孙姜氏这般扣问,客气而谨慎翼翼。
团花嫣红的花冠罗裙,砥砺精美的金簪银佩,都是之前孙姜氏经心筹办的。朱明月从镜子里看着那高低忙活的丫环,一张无甚特性的面庞,配上毫不出奇的五官,掉进人堆里几近找不出来。
未等朱明月开口,前面紧跟着跑上来一个书吏,闻言忙道:“夫人眼拙,这位恰是斑斓沈家的嫡长令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