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订交十多年，从当年懵懂不知世事的东宫太子，到现在尝尽人间炎凉后变得沉稳的正德天子，从当年一介秀才之身的锦衣卫千户，到现在手握不逊于天子权益，足可一手翻云覆雨的权臣……
秦堪笑了笑，道：“昨夜我已做下这震惊天下的大事，陛下待如何措置我？”
朱厚照惊诧瞪着他半晌，终究翻了个白眼，道：“好吧，钦犯秦堪在逃，家眷不知所踪，留下这个烂摊子我该如何措置？”
秦堪不假思考隧道：“国盛，民富，商兴，军强，内无忧，外无患，官方百姓衣食无忧，朝堂大臣多一些务实无能之人，少一些口若悬河仁义品德的虚假之辈，如此，臣愿足矣。”
砸店是大事，有背景有背景的朱掌柜怎能不亲目睹证何方妖孽作死？因而很快从精美的山川屏风后闪出，此人四十多岁年纪，穿戴一身浅显的粗布灰色短衫，头戴灰色方头璞巾，颌下二寸长黑须顶风飘荡，看似一副仙风道骨的表象，两只眸子却机警劲儿实足的转溜，显见此人道情跳脱，极不诚恳。
一家名叫“凤临阁”的酒楼坐落在杏花村表里要道的通衢边，三层的酒楼隐现于路边红翠相间的春意间，令无数来往寻诗玩耍的骚人骚民气神神驰，纷沓而至，特别到了腐败时节，得了那脍炙人丁的名句“腐败时节雨纷繁”之故，酒楼的买卖更是昌隆非常。
殿外将士和寺人见此一幕，纷繁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寺人急得在殿外团团转。想出来拉架却又不敢。内里那两位不是高贵至极的天子就是权益滔天的重臣，任哪一名轻飘飘的开句口。他这个小小内侍便会死得连灰都不剩，再说，殿外另有一群如狼似虎的辽东边军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呢。
凌晨时分，三辆蓝顶黑蓬马车从远处悠悠驶来，车夫一声呼喊，马车停在凤临阁门口，随车两侧的两排侍卫在门口雁形散开，神情防备地盯着来往出入酒楼的酒客们，吓得人们纷繁惊畏退避。
但是在这个平生独一的天子朋友面前，秦堪埋在内心的这番话毕竟没忍心说出口。
殿门外值守的寺人和边军将士听到内里动静不对，立马探头察看，却见天下最具权势身份最高贵的一对君臣竟如孩童撒泼般扭打一处，并且招式分外下作，不是挖眼吐口水便是偷桃抠鼻孔，形象的确不堪入目，二人身上穿的龙袍蟒袍早已在扭打时扯破成了一条条，脸上到处青肿乌黑。明显各自挨了很多打。
说着说着，秦堪俄然住了口，神情有些踌躇，他想说，或许，天下并不需求天子，或者天子只是个安排，比如五百年后的君主立宪制，现在大明的内阁，都察院，批示使司三权分立，诸衙各施其职，已然有了君主立宪的雏形，稍作点窜便是一套成熟且稳定的政治轨制。
朱厚照怔怔盯着秦堪那张熟谙又陌生的面庞，俄然流下泪来。
秦堪眼圈泛红，点头道：“陛下，臣已说过很多次，臣不想当天子，我大明军政两权分离，从京师朝堂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到天下各地上千卫所，从拱卫京师的三十万精锐雄师，到各地朱姓藩王的民气所向，臣若称帝，天下能有几人呼应，几人附从？朱姓已得天下民气，臣乃外姓也，称帝难道取死之道？”
秦堪揉了揉鼻子，喃喃叹道：“都已是孩子他爹了，为何他的笑点这么多年来还是没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