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一向安静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臣慷慨赴死.脸上的神采如同一滩死水,不泛涓滴波纹.直到广场上的尸首堆积了六十余具,剩下的大臣再也没人有勇气挑选殉死时,秦堪俄然仰天大笑.
朱厚照忍着肉痛,缓缓环顾群臣,泣道:"朕,毕竟还是孤负了天下."
…………
秦堪仍然浅笑,再次反复:"我没有篡位,也不会称帝."
"天时天时人和,真教他占全了,再大几岁便成不了事,小几岁也没法成事,老天赐下的运气吧."
"昨夜团营被击溃,边军铁骑击杀团营将士二万余人.余者败退,遁入乡野山林,按公爷的叮咛,任其退去."
"他不能,朕能."
"老臣……不敢."
"那么,传位圣旨安在?"
朱厚熜木然的眼神渐渐转到她身上:"秦门?你是秦堪的夫人?"
唐子禾笑道:"是,不过是夫人之一."
众臣心中一沉.
丁顺跟在秦堪身后,模糊掉队一步,正在禀报昨夜战果.
很久,谨身殿大学士蒋冕往前踏了一步,道:"秦堪,圣天子安在?"
一夜的苦战,城内城外,宫前宫后充满了将士的尸首,宫中的白玉石地砖被鲜血感化成了暗红色,天气刚亮,宫中千余寺人在寺人们的带领下拎着木桶和刷子.用力洗刷着宫内各处干枯凝固的鲜血,不断的洗,不断的刷,没过量久.鲜血终究被冲刷洁净.白玉石重新暴露了本来的崇高色采,仿佛统统都被扼杀.昨夜甚么事都没产生过.
杨廷和目光庞大地看着秦堪,好久,低头一叹,沉默不语.
离大臣不远处,还站着一些勋贵和武将,他们与大臣的阵营泾渭清楚,但是大师的目光都同时盯在秦堪身上,有气愤,有悲切,有仇恨,也有窃喜,不一而足.
朱厚熜仍呆呆地坐在殿中,盯着面前茶具上的空茶杯入迷,不知在想甚么.
"你见朕有何事?"
唐子禾悄悄一笑,道:"我家老爷眼中只见天下.连造反都是堂堂正正从城门打到宫门,他怎会如此局促,专门派他的夫人来欺侮你?陛下真是多虑了."
因而众臣心折口服地膜拜,齐声道:"吾皇万岁."
"太上皇?"朱厚照嘴角一勾:"这是你们廷议的成果?"
边军将士们仍团团围在乾清宫门口,恶狠狠地谛视着朱厚熜的一举一动,丁顺单手按在腰侧的绣刀上,杀气凛冽地瞪着朱厚熜,眼中凶光毕露,仿佛有种将天子斩于刀下的打动,但是一想到秦堪那张冷森的脸,丁顺生生打了个激灵,不得不悄悄敛去了眼中的凶光.
人群外,俄然传出一道熟谙的感喟.
扭头如有深意地看了秦堪一眼,朱厚照减轻了语气道:"秦堪不会篡位,更不会称帝,朕……信赖他是忠臣."
这句话倒绝非虚假,实是如假包换的喜不自胜,朱厚熜实在是当怕了天子,当到最后连本身的小命都被攥在别人手里,再当几年焉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