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葫芦巷和县里最热烈的东大街离得不远,人流繁华,巷头很多人家都搬到楼上居住,在楼下挂上布幡,开个端庄铺子,运营些大小买卖。
等李乙和李子恒前脚赶着牛车出去,进宝立即关上大门,插好门栓。
风干咸鱼太咸,李绮节只吃了一口,就齁得嗓子发干。
才说谈笑笑,俄然听到进宝翻开院门,在院子里和人说话的声音,宝珠皱起眉头:“官人不在家,进宝如何让人出去了?”
进宝在灶房烧炉子,烧得灶台边热烘烘的。
李家院子里种的是一年一开的金桂。
李绮节挪到木门后边,闻声宝珠在外头和人酬酢,先是孟娘子说话的声音,然后听一个妇人直接道:“三娘在屋里头?客人都来了,如何不出来相迎!”
她的头发又厚又密,拆掉发髻披垂下来时像道泼墨瀑布。洗了以后*的垂在肩头,宝珠拿着干布巾吃力绞了干天,都没绞干。
李乙侧耳听了半晌,道:“是卖豆腐崽的老刘,我们也买几碗,粥饭不吃了,留着发米糟,过几天好吃米酒。”
进宝和宝珠愁眉苦脸,两人恰好和李子恒相反,不爱吃甜的豆腐脑。
她没来得及换衣裳,只穿戴一件家常缥色小紧身儿,底下着一条玄色阔腿绸衫裤,脚下穿枹木屐,一头稠密墨发还未烤干,云鬓疏松,挽在肩头。
李家老宅在瑶江对岸的李家村,归去要坐渡船。行李承担凡是得提早清算好,托熟悉的货郎带回李宅,他们走的是山路,要价便宜些,能省几十个铜板,路上也稳妥。
宝珠手执桃木梳,梳齿上蘸了桂花油,一点一点把李绮节半湿的长发渐渐梳通,挽了个松松的发辫:“三娘去炉边烤烤,才病了一场,吹不得冷风,不能用扇子扇,只能渐渐烘干。”
葫芦巷重新到尾有三四里深,从巷口一向往里,都是临街的二层青砖大房,住的大半是些商户人家和瑶江县的殷实乡绅。
李绮节暗里里揣摩:难怪这个期间的汉后代人都要戴头巾,簪鲜花呢!不然大家披着一头油腻腻的长发,人还没走近,就一股子味,谁受得了?
李乙倒不是嫌李绮节费柴费水,而是怕邻里人家瞥见,会在背后里胡乱编排她。
巷尾幽深僻静,巷子里遍植笔挺富强的桂花桂树。有一种是月月都能着花的,现下正值初秋,油绿枝叶下已藏了千朵万朵桂花细蕊。花朵精密,固然靠近了,也能嗅到一股子淡香,不过及不上十月才开的丹桂那般芬芳香浓。
豆腐崽就是豆腐脑,瑶江县人喜好用桂花卤子和红豆蜜水拌着吃。爱吃甜的李子恒特别喜好豆腐脑,每天早上都要吃一大碗。
孟娘子本来不大甘心,但看李乙带了桂花酒和蜜枣,顿时堆起满脸笑容,一口承诺下来,“李相公放心,三娘那边如果有甚么不当,只要对着墙头喊一声,我立马就能闻声。”
李乙要带李子恒去县城四周的乡间贩货,留下李绮节看家。因李绮节年纪小,李乙想托间壁周桃姑过来照看。
李子恒端着海碗,凑到灶台边,把宝珠刮下来的白糖全都一股脑倒出来。
不然李乙在家又得念叨。
白糖但是金贵东西,县里人家平时待客煮鸡蛋茶时才舍得搁一小把的,不能华侈了。
桂花树旁系了一头老牛,老牛神态悠然,低头吃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