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家门口挑出蓝布幌子的屋子前停下来,隔着门和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出来。
当他再走出那间卖酒饭吃食的小铺时,雪已经完整停了。他没有再拉上兜帽,就红着一张略带酒意的脸,敞着长袄,一脚高一脚低有点踉跄地走在窄巷里。
院子里没有动静。
他坐在炕边,黑着一张脸,死盯着窗棂上的星星点点的红纸。那边曾经贴着很多的窗花,都是意味着红火喜庆的“孺子送福”或者“双凤朝鸾”,可现在只剩下几片纸;就连纸色也不再是大红,而是现出灰白的浅绯。窗框上还耷拉着一条有气有力的红丝线……
在巷子中段的一个院落前,他又停了下来。
等石头洗罢脸,女子又端来一个盛着滚烫热水的木盆。这回是洗脚。看石头木着脸不说话,她便蹲在炕边,一手谨慎翼翼地捧着石头耷在炕边的双脚,一手舀起热水……
“没……”女子低着头,局促地把手抓着围裙,低声说,“我,我在后院……”
“你爹呢?他也没闻声?”石头一面问,一面朝正屋走。
石头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问道:“都没闻声我拍门?”
女子低着头拿起他的靴子和裹脚布,一声不吭地出去了。不一会,她又端着盆热水返来。她的肩膀上还搭着一条干毛巾。看来她大抵是去给石头打洗脸的热水。
女子惨白着一张还带着稚气的小脸,也轻手重脚地跟出去。她顿时从炕洞边取过一双棉鞋,半蹲半跪在地上要给石头换鞋子。
申时的钟声在半空中回荡的时候,城西一条窄巷里走过来一个年青人。
“他,他……”女子大抵是被他的口气吓着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他的老寒腿犯了,膝盖肿得发亮,下不了炕……我,我在给他煎药……不晓得您明天要返来。”
不晓得我明天返来,以是没应门?这是甚么话!石头狠狠地瞪她一眼。他也没再多说甚么,在房檐下跺了跺靴子上的雪和泥就进了屋。还好,固然他三天没返来,起码他们还记得在屋里烧上火盆,还烧了炕,满屋子暖烘烘的热气让人一下就感觉舒坦和舒畅。贰内心的些许不满也跟着这股暖意而消褪了很多。但是他立即就瞥见了炕头那一摞色彩素净的红绸缎面铺盖,接着又瞥见了靠墙衣柜上贴着的红纸片,另有……刚刚才有的一点好表情立即就荡然无存!
小寒节那天,燕州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屋子里清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