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打大夫倒不象军医那么惶恐,可也不敢再多说话,呆着脸拿出个刷红漆的葫芦,揭了盖,谨慎翼翼地把黏稠的液体倾几滴在陶钵里,又朝钵里添了小半盏水,拿小槌一圈圈地搅着。跟着小槌和陶钵摩擦时收回的呲呲单调声响,陶钵里顿时满盈起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几个离得近的兵士都蹙额耷眼皱起眉头,一个接一个地打喷嚏。
那大夫看商成没甚么反应,就把油灯换到左手,拽着商成头发让他昂起脸,靠近了细心看了看,对劲地点点头又摇点头:“这是去腐肉生新肌的灵药,药性是霸道了点,可结果也是出奇地好。幸亏你是遇见我,不然的话,过两日你脸上红伤的毒一入脑,佛菩萨也救不了你的命。”
商成被绑在木桩上,耷拉着脑袋,满脸满颈项的油汗,胸膛起伏得象个风箱。现在他的半张脸还是象浸在滚油锅里烹炸般疼痛,但是人却已经没有力量去挣扎,也没力量嘶喊,只是偶尔喉咙里还会收回咯咯咯的声响,身材也会狠恶地抽搐痉挛几下。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有些又迸裂了,新换上的洁净衣裤也有些处所又排泄些血点,只是因为墙角灯火暗淡,人们一时才没重视到。这时候他已经规复了一些神智,闻声大夫说话,无精打采地撩起眼皮,充满血丝的眸子子在大夫脸上晃一眼,便又垂下去。
这句话顿时唬了两个大夫一跳,中间几个听话瞧热烈的兵也低了头仰了脸假装繁忙。军医镇静到手脚都没处所放,神采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喉头鼓励好几下,俄然站起来拿了本身的褡裢,对商成交代一声“比来几天别沾水”,吃紧忙忙就朝外走,转眼就听到营房外扑通一声,又传来好几声轰笑。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晓得这是军医慌乱中没看清脚下的路,不晓得绊着甚么东西跌交了。
跌打大夫清算起散了一地的药材器皿,洗过手坐在炕边喝水,等商成叫唤得没了力量,才举着油灯踱到他面前,仰起脸高低打量着商成一番,说道:“我向来给人看病,病人家里的都是恭迎恭送好听话说尽,想不到明天竟然被你捶了一拳踢了一脚……好本领。”
跌打大夫话音还式微下,一向坐在炕上听他们说话的赵石头棱噌蹿过来,和小军官一左一右各自拽住商成一条胳膊,紧接着又一左一右地摔出去――小军官在炕上滚了两滚,赵石头一头栽在炕洞边。
商成听小军官的话里仿佛另有话,嘴唇爬动一下,想了想又闭上嘴。
阿谁晌中午经验赵石头不准喝生水的小军官这时候就坐在中间的通炕沿上,一边拿块布擦拭腰刀,一边头都不抬地说道:“右军司马李大将军,那是甚么样的人物,你们就敢如许背后说他?”
“灶房里会有蜂蜜?”赵石头舔着嘴唇咽口唾沫,将信将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