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岫看汪少卿嘴角带着一些笑意,偏了头凝睇着空荡荡的街道,就晓得他对本身刚才点头发笑有了心机,从速说:“前几日,就是我们这一归去小洛驿之前的那一晚,澧源大营的上官大将军设席接待长沙公主与应县伯,我适逢其会,也被大将军邀去做陪。设席的的临渊阁也有一道鱼脍,唤作‘水晶脍’一一这道菜肴汪大人必定是晓得的。这是东市上驰名的菜肴,去临渊阁的人都是必然要点的,但是应县伯倒是一口也没尝……”
汪少卿皱了下眉头,摆布打量了一番。鱼脍就是把生鱼去头尾肚皮,切成薄片或细丝,再蘸上姜丝蒜汁芥末香菜酱料橘皮盐粒做的料汁,做得精美的话,足称得上是一道美食。但做不好的更多。这道菜的诀窍一是鱼片不能过厚,二是大酱必须滋味鲜美,不然的话,如果压不住生鱼腥气,那才真叫作一道菜坏了一桌的好菜。看这家酒坊的度量格式,他如何也瞧不出那里有“侍女金盘脍鲤鱼”的气象。
“应伯说,是大夫的叮咛,要忌口舌。他有眼疾,每当秋冬换季之时,凡辛辣腥膻等诸般饮食都要躲避。成果那一晚满满一桌的酒馔,他差未几一口没吃,尽看着别人大快朵颐,本身握着面饼子长一声短一声地感喟。”
“还是拈了几筷子的。”田岫忍着笑说道。那一晚她与上官锐都说要请商成吃喝,成果仆人吃得兴高采烈,客人却不能碰荤腥,人间事就有这般刚巧!特别是商成拿盐拌生菜下饭时,咬一口面饼吞一口生菜便忿忿然地瞪视几小我一眼,那咬牙切齿的愤激神情特别令她影象深切。刚才掌柜的提到鱼脍,她一下就回想起当时的风景,这才忍俊不住失声发笑的……
田岫把拂尘交给掌柜,说:“就外间吧。”
“……有鱼脍。”
汪少卿还是沉吟不语,田岫说:“那就先上一小碟,我们先尝一口再说。”她过惯了精打细算的日子,又是女子,不怕别人说她鄙吝吝啬。她想,一小碟子的鱼脍也不值当几个,好吃就好,不好吃,那么就随便放几枚制钱;想来汪少卿也不会说甚么。说着,她俄然想起一桩事,忍不住笑着摇了点头。
“两荤两素,汤水随便。”汪少卿抿了口茶汤,随口说道,“有甚么特长的酒馔么?”
掌柜的天然不晓得她笑甚么。见汪少卿不反对,掌柜的眼睛立时笑得眯成一条缝,鼓掌说道:“好,我这便亲身去切鱼片!”
酒坊不大,只要一间半的门脸,摆着七八张是非桌案。堂房里有些阴暗,靠墙的柜台上点起了盏油灯,一个戴文士巾穿蓝布袍的人凑在灯下,一只手拿着本帐簿之类的册子,一只手捏着一支秃笔,愁眉苦脸地又是点头撇嘴又是唉声感喟,连田岫他们进门,他也没有瞥上一眼。直到伴计唱歌般大声呼喊“老客,两一一名!热汤热巾的一一来啦!”,他这才抬开端,迷瞪着眼睛来回逡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