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舒晃了晃酒杯,没说话,很久,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说这么多不就想说周壑川拿我当枪使吗?”
贺舒忍俊不由,“当然不嫌,大少爷,我多能折腾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你爸的家业都被我拾掇拾掇奉迎心上人了,为了破镜重圆我另有甚么干不出来?”
一个如恒星灼目,一个如银河灿烂,即便隔着人群,两人之间也有一种旁人插不出来的张力。
贺舒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恰是当年公认的周家担当人、周韩深的大儿子、周壑川和周瑾睿的大哥, 周瑾腾。
周瑾腾不语,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近十年畴昔,光阴不但没对他多有苛责,反而为他伶仃愣住了脚步。他像是一步就从十年前跨到了现在,十年间其他凡人经历的聚散悲欢,麻痹油滑他片叶不沾,一如名剑初出鞘,浑身利芒扎得旁人退避三舍。
贺舒向他点头称谢, 正欲伸手,自他右火线伸出一只手抵在托盘上悄悄一推,玄色袖扣衬着他惨白的腕骨, 有种老派的文雅。
最后是贺舒率先笑了,他拍拍周瑾腾的肩,感慨:“你倒是长进很多。”
周瑾腾盯着他,本来静如水镜的眼底有甚么东西破裂开来,埋没厥后的防备和悚然决堤般奔涌而出,又瞬息回笼。他快速地稳放心神,恍若统统没产生过普通,禁止地笑笑――
“我为甚么不高兴?”
贺舒坦开阔荡地回视他,像一座铜墙铁壁的城池,刀枪不入,“如何,你不信?”
“就赌,他此次如何清算得你们,连身都翻不了。”
宴席上其乐融融,觥筹交叉,只要这里像从衣香鬓影的订婚宴上分裂出去普通,两人对视,一个兵临城下,一个恪守营盘,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贺舒盯着他俄然不说话了。
这么近的间隔贺舒乃至都能看到周瑾腾眼睛里本身的影子,他微微挑了下眉,伸出一根手指顶在周瑾腾的领带结上,把他推后那么几公分,这才漫不经心肠说:“别在我身上白搭心机,有话直说。”
两人坐的这个处所很偏僻,灯光不亮,周瑾腾的眸子子又太黑,看人的时候幽幽的,像蛇,湿漉漉冰冷凉地缠着你,一寸一寸蚕食你的忍耐,不急不缓地地摸索着你的底线,“您别感觉我说话刺耳,就像您说的,周壑川肖父,做甚么都喜好稳坐垂钓台,自有人替他冲锋陷阵。平时呢,就爱端着上位者的架子,折了他的面子比要了他的命还可骇。就拿明天说,他不来,还不是记恨关家和我走得近。‘跟我玩就不能跟他玩’哈哈,您说,这阛阓如疆场,哪能这么少爷脾气。”
“别立即辩驳我,”贺舒灵敏地捕获到周瑾腾的眉峰抽搐了一下,他摆布看看,竖起一根颀长的手指抵在一边翘起的唇上,像在和他分享一个不为人知的奥妙,“你晓得的,我是你父亲的亲信。”
贺舒下巴微抬,眯着眼回想。他说的很慢,像是在考虑,又像是一点点将人灵魂深处的潘多拉魔盒撬开一个缝,“周韩深和周壑川这对父子,长相类似,脾气类似,就连出身都仿佛一个模型扒下来似的。你猜周韩深萧瑟鄙弃周壑川的时候有没在暗处谛视着期盼着,周家这块绝地上再长出一朵和他近似的食人花,然后……”
“我养出来的孩子,”贺舒落拓地架起腿,妥当的西装裤将他长而笔挺的腿勾画得更加惊人,他今后一靠,悄悄朝周瑾腾一抬酒杯高至眉骨,光透过深红的酒液打在他脸上,煳一角迷幻轻浮的绯红,“我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