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驴子知他叫婆娘管得紧,怕沾了酒气归去说不清,便不再让他,持续咂着嘴巴喝酒吃菜。
旺财这回里间放下筷子,拿巾子擦了擦手,便依言将那卷布搬到柜台上。
一个二十来岁、面皮白净的男人从里间探出头来,手上拿着筷子,嘴里嚼着东西,明显正在用饭。瞧见大春,先喊了一声哥,又口齿不清地抱怨道:“俺都跟你说多少回了,俺改名儿了,你怎就记不住哩?”
人来人往,语音喧闹,热气蒸熏,氛围里充满着各种百般惹人垂涎的食品芳香,也满盈着浓得化不开的炊火气和情面味儿。置身此中,沐兰止不住眼眶热,恍忽中竟有种直到现在才回到人间的感受。
她原是北方人,偏疼面食。在岛上糊口的那十余年,米味儿还尝过,白面却无处可寻。到大春家里也是吃米的时候多,吃面的时候少。
说完这句,端起面碗稀里呼噜地吃起来,三五筷子捞干了面,一仰脖子将面汤喝得一滴不剩。再啃半块干粮,肚子也饱了。见二驴子酒才喝到一半儿,便不等他,号召沐兰道:“走,叔带你到别处转转去。”
大春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喝不喝,山子他娘闻不得酒味儿。”
“旺财,俺现在叫旺财。”
听到笑声,旺财才现大春身后还站着一个娃娃,伸长了脖子看过来,见她眼熟得紧,便问大春道:“大春哥,这是谁家的娃?”
沐兰应得一声,随大春出了巷子,往东街而来。
“俺家的娃。”大春回得一句,便扭头叮咛沐兰道,“叫叔。”
沐兰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说此人算是跟狗脱不了干系了。
将面推给沐兰,自家拿了面汤泡干粮吃。
沐兰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旺财叔”。
大春自是不嫌弃的,只狐疑沐兰是成心让给他吃的,盯着她问了一句,“端的吃不下了?”
沐兰回过神来,往两旁各看一回,便选中一个卖面的摊子。
大春又夹还给她,“你吃你吃,叔不爱吃这个。”
沐兰想进一步体味这个天下,一起走来到处留意,偶尔瞧见感兴趣,便进到铺子里问一问代价。店里的伴计倒不似文学作品或影视剧里描述的那样狗眼看人低,谁来都热忱号召,谁问都耐烦解答。
“她模样儿生得忒好,怕惹人眼,扮成男娃了。”大春跟他简朴解释了两句,便指着架子上一卷色彩光鲜的花布,“拿给俺瞅瞅。”
沐兰晓得他不是不爱吃,而是舍不得吃,也不敢吃。来之前秀姑已经撂下话儿了,花多了钱转头必饶不了他。虽说她家里家外出了力,吃一碗面并不过分,可见大春大口大口地吃着泡得稀烂的干粮,内心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大春扯出半米来长,往沐兰身上比量。
大春不似沐兰这般漫无边沿,他是有目标地的。领着沐兰转街过巷,来到一间打着“徐记”幌子的布庄。处所不大,进门走几步便是柜台,前面的架子上一卷一卷地摞放着布料,墙上还挂了几块不知是甚么植物的皮子。
“怎的不要?要。”大春一意孤行隧道,指一指那布料,“狗……啊,不,旺财,你把这布给俺扯上几尺,再挑素的给配条裙子,叫你婆娘照她的身量裁了缝好,下回赶集俺来拿。”
“我实在吃不下了。”沐兰拍拍肚子,暴露难堪的神采,将碗往他跟前推了推,“大春叔如果不嫌弃,就帮我吃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