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小时候在集上走丢过一回,自那秀姑便拘着他,不叫他往镇上去。时候一长,他自个儿的心机也淡了,很少主动提及赶集的事儿。
“买。”大春一口答允下来,又叮咛道,“你紧紧地跟着俺,可莫再走丢了。另有啊,到了集上莫喊沐兰,叫她生子,记着没?”
大春和二驴子都缩着膀子,两手抄在袖子里,将自个儿团成一团。沐兰虽有大春帮着挡风,可也不顶甚么事儿,不时站起来跺顿脚,搓搓手。
那妇人行动比她还快,手中的帕子往她脸上那么一扑,一股子若无若无的香味钻进鼻孔,她顿时两脚软,面前的风景迅恍惚起来……
“你才八岁,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走那点子路还嫌累得慌?”秀姑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从速的,你莫不是皮松了,想俺清算你呢?”
农家管夏季叫冬闲,因不消下地干活儿,耗损得少,收完庄稼就改成一日两顿饭。渔村虽跟农家分歧,入冬以后也遵守了这端方。是以大春和二驴子都没带干粮,只等卖完了鱼回家去吃。
细心辨认了一下,便记起前几日赶集,这妇人曾经跟她买过几样儿做工庞大、代价较贵的东西,是以她记得很清楚。既是老主顾,也没多想,提着篮子一起小跑地过来了。
东西卖得快了,人一解缆上也热乎起来,当真一举两得。
人家一笑他就红了脸,连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沐兰在岛上甚么没见过,哪儿会被一只小小的虫子吓到?尽管走路不睬他。他试了两回,感觉无趣,自去寻了旁的东西玩。
那些大女人小媳妇儿见她一张小脸儿黄黄瘦瘦的,大寒天儿地还要出来卖东西,心常常就软了,挑了一样儿又挑一样儿;小伙儿大汉因她笑得喜人,嘴巴又甜,也不吝花上三五个铜板,买个一两样儿送给心上人或者孩儿他娘。
大春和二驴子的鱼卖得不算快,可也不算慢,一向没断了主顾。沐兰篮子里的玩意儿却卖不动,目睹到了中午,只卖出去一条贝壳手串和两支穿珠的小花钗,一共得了十个铜板。
他们体格结实扛得住,山子杂七杂八地填了满满一肚子,天然也是不饿的。沐兰上辈子就风俗了一日三餐,在岛上日子过得再艰苦也没少吃过一顿饭,又是长身材的时候,那里受得住?一到晌午肚子便咕咕噜噜地叫个不断,胃肠跟抽筋一样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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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近前,便笑容可掬地号召,“大娘,今儿想要点儿甚么?我这儿另有……”
“不消。”沐兰往中间避了避,扫了他一眼,见他鼻涕就快过河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汗巾来递给他,“擦擦吧。”
沐兰不想白费了他这一番情意,便提着篮子跑上前去,又陪笑容又说好话儿,倒也卖出去好几样儿。如是几次,她也得了启,干脆挎起篮子在街上来回走动,瞧见打扮划一的大女人小媳妇儿问得一声,瞧见年纪不大的小伙儿大汉也问得一声。
大春瞧着她眉头越皱越紧,内心也替她焦急。自来不会招揽买卖的人,瞧见有妇人颠末,竟扯着嗓子呼喊起来,“买花儿不?便宜呢。”
山子一一答允下来,约莫是有了念想,人也跟着活出现来。一忽儿跑去踹树,一忽儿跑去撩水,一忽儿又不知从哪儿捉条虫子,擎在手上恐吓沐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