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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垂着眼睛不看她,也不再说话,只一味地盯动手里的木头和刻刀,好似在揣摩接下来要雕个甚么。
海子用拿刻刀的那一只手捏住图纸的边沿,眼睛半晌也未曾分开过上头的图样,仿佛要一向一向地看下去。
在她分开足有半个时候以后,阿谁像雕塑一样寂静了好久的人俄然跳了起来,图纸、刻刀和木头跟着他的行动纷繁散落在地。他却全然不顾,直奔储存木头的仓房,两手并用,缓慢地翻找起来。
鼓凸的眼睛,须状的触角,颀长的口器,紧紧抓握着竹节的长足,薄薄欲张的膜翅,无不逼真活泼,散着勾魂摄魄的传染力。她下认识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仿佛一错眸子,它就会鸣声高文,振翅飞走一样。
渔村家家户户都有船,每出一回海都要查验一番,是以渔村的男人或多或少都会些木工的活儿。 可要论哪个做得好,当数海子。
第二天一大早,沐兰刚起了身,就听到有人在外头喊她的名字,“沐兰呐,沐兰在家不?”
说话的声音很慢,却极有层次。大抵是很少说话的干系,嗓音有些降落暗哑。
她看一眼悄悄躺在海子膝上的图纸,再看一眼窗台上摆着的作品,内心既但愿,又不敢过于但愿。怀着庞大的表情,分开了孔家的院子。
她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候又想不起是哪个。赶快穿好衣裳出门来,借着晨光的微光望去,就见孔大娘和海子双双立在矮墙以外。
她考虑了半日,还是拿着图纸往孔家来了。
孔大娘吃过饭按例提着篮子往海边儿去,只海子一个在家,坐在窗下的太阳地儿里,一手握着一块木头,一手执了一把刻刀,当真地雕着甚么,连有人排闼出去都未曾发觉。
“沐兰。”海子忽地开了口,“你叫沐兰。”
村里的人怜恤他们母子两个,只要家里有木工活儿,都喊了海子去做,然后多给他些钱儿当报酬。
海子刚出世没多久就叫爹娘抛弃了,被村里的孀妇孔大娘捡了归去。因是赶海的时候捡到的,就取名叫海子。
图纸挡住了木头和刻刀,海子眉头几不成见地皱了一皱,渐渐地抬起眼睫,目光甫一落在纸上,便凝住了。
他仿佛对自个儿的作品很对劲,悄悄地抚玩半晌,便顺手摆在窗台上。那边已经摆放了好几件作品,有奋蹄奔驰的骏马,有度量快意的卧佛,另有一个骑牛吹笛的小童……
海子被抛弃的时候在海边冻了好久,以后又连着了几天几夜的高烧,自此留下了病根。人生得眉清目秀,四肢也是健全的,只脑筋有些慢。
沐兰忖着跟他打交道最好不要虚来虚去那一套,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赶快将图纸拿出来,正对着他递畴昔,“海子叔,我想请你帮我做几样东西。”
不等孔大娘开口,海子便跨上一步,将一个方刚正正的承担“咚”地一声塞进她怀里。
沐兰在海边儿见他几次,老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孔大娘身后,眼睛一向垂着,向来不看人,也向来不说话。是一个非常温馨,存在感低到不能再低的人。
听大春说了海子的环境,她有些踌躇不决,不晓得该不该去找海子。
他若给做了,天然是最好;他若不给做,也只能别的想体例了。
她大吃一惊,顿时跑过来开了门,“孔大娘,海子叔,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