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鱼安静道:“和尚,不敢舍,如何得?你们佛门不敢像道门那样孤注一掷,必定只能永久被道门压在头上。”
固然是在说大齐的太祖天子,但陈公鱼的语气中倒是没有多少恭敬的意义,反倒是有很多戏谑和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位在佛门乃至全部修行界都是资格老练不能再老的老衲,迟缓地伸出一手,开端转脱手腕上的念珠,数珠二十有三,然后念珠断裂,散落一地,老衲看着身前四下转动的念珠,言语中带着几分了然之意,轻声道:“施主,贫僧已经不是当年的贫僧了,有些事情贫僧已是无能为力。”
陈公鱼低头看着本身的扳指,轻声道:“当年那女子来到西北时并非是孤身一人,另有一名色目男人与她同业,不过那男人返回了极西之地,临行前让女子留在中原等他,这女子一等就是一辈子,毕生未嫁。”
老衲合十道:“贫僧非是妄言,而是随世而移,当年贫僧承诺施主时,贫僧是罗汉堂首坐,现在施主来见贫僧时,贫僧只是一浅显佛门弟子罢了,地步不成同日而语,道理天然不能一概而论。”
徐经纬退下以后,陈公鱼回身朝后寺深处的塔林行去。
陈公鱼点头道:“对,色目女子,金发碧眼,自极西之地而来,展转流落至中都,被林皇后看中,聘为女官,后因改进中都炮有功,黄龙元年,被萧皇封为子爵,承平二年,萧帝晋升她为忠定伯,次年三月,薨。”
中年儒士点了点头,轻声道:“孔某奉先生之命带领船队出海,绕过风暴角,去往极西之地,半途遭受风暴,船队丧失惨痛,不得已只能返航,固然未能尽全功,拜访极西之地,但先生交代之事已经略有端倪。”
陈公鱼安步而行,如入无人之境,未见有和尚禁止,也未见传闻中的苦行和尚现身,只要一座座供奉高僧舍利的石塔,沉默而立。
即便是以老衲的心性修为,听到此言后,也有一刹时的惶恐难言,然后连连点头感喟,“施主所图之大,实在出乎贫僧料想以外。”
中年儒士疑问道:“色目女子?”
中年儒士张望了下四周,小声道:“先生,可要借一步说话?”
陈公鱼点了点头,温声道:“既然是风暴阻路,那便是天意如此,人力岂能胜天?你已极力,无需自责。”
中年儒士俄然想起甚么,惊奇道:“莫非就是传闻中曾经做过萧帝教员的艾姓女子?不过这位艾伯爵与您要去极西之地找的人又有甚么干系?”
老衲沉默好久,悄悄感喟,“当年贫僧在与施主缔盟之前,曾经面见萧皇,当时的萧皇初登帝位,满腔雄图弘愿,贫僧劝戒萧皇少造杀孽,多积福德,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皇图霸业也只是黄土一捧。可萧皇却答复贫僧说,佛门老是劝人放下,殊不知要先拿起来然后才气放下,繁华也好,大业也罢,他都尚未完整拿起,又何谈放下?”
此言如果落入朝廷的耳中,就算他是儒门大先生,那也是大逆不道之罪。
老衲转过身去,面向崖壁,轻声道:“施主请回吧,此次不管施主何事,贫僧都无能为力。”
老衲人反问道:“三十二年以来,施主共见了贫僧四次,又有哪次不是闲事?”
陈公鱼嗤笑一声,“可惜啊,也不知那男人是死在了归程中,还是已经忘了这个不幸女子,总之是再也没返来过,让这个痴心女子客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