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说:“我贴在你鞋底上,不敢冒昧。昨夜你们入了小舍,我无端被隔在外边,又惊又怕,特地守在这破屋里守了一宿。”
“现下各处垂危,鬼域也难逃魔爪。但是性命谱相称首要,有生则有死,不该平空消逝命迹。”净霖收了灵符,照小鬼后心掸去怨晦之气,使得小鬼身上一轻,面色也规复了些人样。
净霖说:“咬死!”
“一把折扇。”苍霁稳声问,“带着甚么香?”
苍霁捉着小鬼后领,将他提离空中。小鬼已经翻起了白眼,冒死拽着喉咙。他喉咙处裂出细痕,接着破开一口,血股丛冒。四肢都烂了腕,像泡在血里。
水间衣衫漂泊,净霖发掩鬓边,面前忽地被扒开墨色,苍霁夹住他双颊,昂首一吻而上。
净霖胸口浮动,他说:“你恶棍!等闲便能出来的……唔!”
“他吃惊回巢,门必在相反之处。”
苍霁还站在水中,抬头抵着他,笑道:“这个别比方何样?咒术也锁不了我下水救人。”
“我见你们在奔城中搜索尸身。”小鬼鼓着鼻涕泡,说,“都是割了喉咙只剩层皮的,我本想找个野鬼作伴,可跟着你们走了一圈,却一个都找不见。哥哥你身携纯灵之气,跟着你我方能聚而不散。”
他说到此时俄然面露痛苦,变得吞吐游移。
净霖抬腿撩起咽泉,劲风一扫,掀得殊冉仰身哀嚎。殊冉一仰身,胸口密密麻麻的血眼便一齐眨动,邪魔尖声刺耳。净霖已旋身拔剑,咽泉雪芒吟啸,但是苍霁却比净霖更快,咽泉剑锋未到,殊冉已被击撞凌飞,重摔进河泥当中,惊起腥臭巨浪!
净霖湿发贴颊,了望血雾已隐于苍茫当中。苍霁抬指擦掉他颊边水,不防净霖侧首一口咬住他手指。
净霖乾坤袖纳小幽灵,在苍霁跃身而来时翻脚踹在殊冉后侧,暴风狠恶地扯开蔽天阴暗,天光陡现于几里以外。苍霁话未几说,一臂揽了净霖腰身,腾空破雾而出!
谁知这小鬼见着他,浑身颤栗,怕得哽咽抽泣,嘴里只喊道:“妖大爷法力无边,不要吃我!我不过死人一个,还待寻个前程,去投胎转世!”
小鬼瑟瑟颤栗:“祀佛、佛的那种……”
苍霁反手摁在净霖剑柄,剑刃随之归鞘,他已凌步飞上,不待殊冉爬身,照顶一拳砸得巨兽凸起泥水。
“是了。”苍霁说, “割喉放血, 肉身喂海, 他便是我们在奔城中见得的那一种。他必然晓得些甚么,追上他,休要让他跑了!”
鼻息间终究变得清冽寒爽,外边霜覆数里,苍霁扔出殊冉,与净霖滚身落水,摔进秋水凉池中。净霖本欲踏空稳身,怎料被苍霁拽了个倾倒,一齐撞破碧波,蓦地浑身湿透。
“哥哥饶我!”他瘦骨嶙峋, 咽泉剑鞘砸入他胸口一寸, 他便如同被挑了心, 受着烈火煎熬似的哭喊。
“入海身已灭,修道者的神魂尚不能存, 如何另有小孩子的灵魂。”净霖掌间翻剑,看剑鞘尖端残存着黑雾,“怨气冲天, 死于非命。”
“鬼域不要!”小鬼说到此处,悲从中来,哭得断续,“那鬼差说甚么性命谱上干清干净,没有我这号人!又道鬼域现在也无人主持,早就塌了一半,没工夫细心讲求,便将我原丢回西途城中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