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来了。”苏子澈瞧谢玄过来,莞尔一笑,将踥蹀上的腰扇取下,“啪”一声翻开,折扇上的山山川水即便在觥筹交叉的宴席上亦不减风华,只听苏子澈打趣道,“还好孤王有先见之明,早早让六郎在这扇面上作画,如果搁在今时,不知要多少工夫,才气求得一副大宁最年青、最俊朗的状元郎的亲笔书画。”
“我猜是,其丑非常。”
此言一出,世人顿时把视野聚在说话的新科进士身上,七嘴八舌道:“女子便是女子,底子不消说,哪有儿郎会穿襦裙?”
董良道:“原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因不甘心落第,想着抨击考中的进士,用心身着女装,巧遮脸孔,扮作官家令媛,那些主子马车皆是雇来的。可叹其别人不知秘闻,几次在他面前吟诗献媚。”众儿郎唏嘘不已,再看向那以纱遮面的女子时,眼神皆变了味,另有几人笑说去摸索一下这个面纱之下的人是男是女。
殿试传胪后,按例是盛极一时的曲江会,闻喜宴、关宴、探花宴、杏园宴、月灯打球等一个接着一个,常常长达数月之久,是大宁三年一度的盛事。闻喜宴是天子专为新科进士们赐宴,亦称恩荣宴,月灯打球更是因着至尊恩情,特许在北辰殿的球场停止宴会和马球比赛。探花宴则是杏园初宴时,选出统统新科进士中最幼年的两人,骑着快马进入长安城内遍摘名花,被称作“探花使”。
谢玄趁人不重视嗔视一眼,被苏子澈不动声色地拿扇子挡了去,他那日回城后便身材抱恙,谢玄曾去看望,听闻是在城外之时受了风寒,既活力又心疼。他不知苏子澈出城的启事,觉得是少年率性妄为,说了几句重话,惹得苏子澈内心不痛快,连续几日未曾理睬他。那次以后谢玄几度登门,都被王府侍卫以各种来由挡了归去,连他被天子钦点为状元时,苏子澈也只是打发人送了份贺礼。
众儿郎担忧不已,李巽解释道:“殿下病体初愈,出来这么久不免会累,请恕我等失陪,先行回府,诸位可莫要孤负这好花好酒!”陆离趁董良说话之际退到谢玄身边,低声道:“谢状元可有话要说?”
“你们怎就晓得那是个女子?”
除月灯打球地点在宫内不准随便入场外,其他宴会皆能引来诸多公卿贵族及其家眷,有报酬催促儿子昂扬读书,有报酬待字闺中的女儿遴选贤婿,闻喜宴更有天子亲至,与新科进士们同乐,因此最是昌大。乃至很多王谢闺秀也会盛装列席,带着浩繁丫环主子,手里拿着奇花异卉,以引发新科进士们的重视,风骚者在此时常常都诗兴大发,几次向路边的女人递献情诗,以期携得美人归。
因着今科之事,他本已深怨天子,可那日天子悄但是来,放低了身材安慰他,不计算长兄之尊,不在乎帝王之位,一心只为解开小弟的心结,盼他身康体健。天子不知,那日尚德殿里的一番辩论罢,他原已做好庸碌平生的筹办,一辈子只做一个繁华闲人,再见到天子,得知兄长向来情愿宠他惯他,乃至许他□□立马的凌云意气,苏子澈纵是心不足怨,也尽数消弭无踪,只剩下兄弟间的如此密意,让他二人在这不堪高寒的天下之巅并肩共看,哪怕今后权力更迭,乃至江山易色,都已不敷为惧。
谢玄神采淡然,看不出半分异色,闻言浅浅一笑:“我若解释甚么,只会欲盖弥彰,还劳烦陆校尉多劝劝殿下,玄不堪感激。”陆离睨他一眼,与董良等人一并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