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性命关天,可若到了疆场却与蝼蚁无异。宁军到处有埋伏,赵兴的一千步兵与肖永楠的四千马队甫一呈现便折损大半,只得仓猝撤退,颓势刚显,宁军便乘胜追击,直杀到了虎帐近处,若再近数丈,便到弓箭手的射程以内了。
“天机阁密信,请郎君过目。”陆离从怀中摸出一个藐小的纸筒,抽出此中颀长纸条,谨慎展开递给苏子澈,又取出火折子,为他燃起一片亮光。
他此前感觉北黎之人都该死,可现在看来,这些兵士也不过服从于徐天阁罢了,各为其主,何错之有?
陆离天然是不悔怨的。
“你受伤了!”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惊呼,苏子澈转过身,恰见陆离正朝他疾步走来,面上带着不成置信的神情。
中军帐外稀有位盘膝而坐的和尚,正敲着木鱼吟诵着往生咒,很多兵士也跟在他们身后,冷静地为逝去的兄弟祷祝。苏子澈从未见过此等景象,因为中军大帐前面在做法事,四周反倒没有一人抽泣,乃至连冷静堕泪之人也没看到,可他恰好觉出庞大而浓烈的悲意来,这悲意像是四周八方将他紧紧包抄的夜色,透不出半分的亮光。
苏子澈低头一笑,月光照出他班驳的影子,映在离故乡千里以外的漠北边疆,连声音听来也感觉悠远,可他却格外叫真地改正道:“不是驰念长安,是驰念长安的人。”话刚说完,本身却笑出了声,漫不经心肠道,“我真是被惯坏了,一点苦都吃不得。”
“郎君,”陆离绕到苏子澈面前,低声唤他,“是我不好,你别活力。”他拉住苏子澈的手,细心地看了看他左臂的伤,担忧道:“还疼么?另有那里伤到了?”苏子澈没再推开他,却也没有说话,直到陆离忍不住去查探他身上是否另有其他伤时,才悄悄地侧身躲了一下,不耐烦道:“只是被箭擦了一下,没伤到筋骨。”
徐天阁与他的设法不谋而合,立时便让传令兵去了,回过甚见苏子澈一脸雀跃,点头道:“别的都依你,但这件事不成!你既是智囊,就好生待在这!”苏子澈年青气盛,又要赶在徐天阁脱手前露一手,那里肯听他的话,一扬马鞭冲了畴昔。
陆离没有作答,苏子澈也并不在乎,徐行朝中军方向走去,蓦地又问了一声:“阿离,你悔怨跟我出来么?”这话他不是初度问,第一次就在数日前,受了徐天阁的杖责后,他痛得满头盗汗,又听闻帐外杜宇声声不止,催发满腔思乡情,本日他又受了伤,望着一轮孤月,念着长安之人,问着身边之人。
他的伤口虽已包扎好,仍旧痛得短长,帐中氛围沉闷,他便有些待不下去,向徐天阁告了声罪,徐行走了出去。
苏子澈与徐天阁立马高处,看着厮杀不止的两处兵马,不由皱起了眉头,宁军所出皆是精锐,黎军仓促之下全无筹办,被打得极是狼狈,再如许下去,不消一刻钟,徐天阁便会亲身迎敌力挽狂澜。他略略思考便一提长-枪,道:“宁军很勇猛,肖永楠怕是顶不住了!将军,派精骑去右路截断宁军吧,比及宁军首尾难相顾,乱了阵脚,再让李复从左路攻上!肖永楠这边我来助他,看我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宁军撤退得快,徐天中间令不准追击,待将士们盘点完伤亡,有些人便抱着同胞的尸首痛哭流涕。他们都是阔别故乡戍守边陲的儿郎,或许几年不能回家一次,相互之间极其连合,有人战亡无异于落空手足,一个个情感非常降落。即便在各军首级悉数堆积的中军帐里,也能听到他们悲哀的哭声,令闻者悲伤。苏子澈伤处已由军医摒挡妥当,此时他温馨地坐于徐天阁身侧,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先前他两度得徐天阁汲引,因着过分年青,又来此不过数月,早已惹得大师不满,群情之声从未停歇。幸而军中之人向来崇尚强者,本日他于全军面前初露锋芒,又于混乱当中为徐天阁挡了暗箭,经此二事,已再无人对他怀有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