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罪,朕打不得你?”天子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谢玄在悠远清越的笛声中醒来,入眼是幽林晨雾环绕着杏花,四下不见人影,惟笛声盘曲泛动,宛转婉转地随风飘来。他循声而去,在溪旁的杏花林中见到了斜坐在树枝上吹笛的苏子澈,相视一笑正欲开口,身后忽而传来一片喧闹之声。
以董良李巽二报酬首的羽林军转眼到了跟前,苏子澈侧身与谢玄私语了几句,转过甚见到董良沉着一张脸走过来,李巽立在一旁戏谑地看着他,眼眸一转,淡淡笑道:“你来了。”他回望一眼谢玄,眼底一片滑头,声音却带着几分委曲,“我和清之失了方向,寻不到归路,内心焦急得很,唯恐陛下担忧,又苦于没法传讯,只好同清之轮番吹笛子。盼着这笛声穿林而去,引来一个半个路人指引方向,好让我们走出这林子。想不到吹笛到天明,也未盼来指路人,反而累得你们亲身来寻。”
“清之,”玉笛声歇,苏子澈唤回他的目光,摇了摇手中的笛子,笑道,“接稳了!”说着便把笛子抛了下去,谢玄抬手接住,眼睛却朝山下一斜:“但是来寻你的?”
哪知一去便是一夜未归。不但出宫,还出了城,更夜宿城外。
苏子澈这才破涕为笑,朗声道:“谢陛下恩情!”
天子看向弟弟,苏子澈与他目光相接,眼睛立时便湿了,脸上尽是要求。天子长叹一声,招了招手:“到朕身边来。”苏子澈两步跨畴昔,重又垂首跪在兄长脚边。天子抬起他的下巴,不料外埠看到两行清泪顺着白玉般的脸庞滑下。天子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耳朵,问道:“委曲你了?”
五陵幼年,银鞍白马,都说天潢贵胄有诸多身不由己,他却感觉昨日同本身促膝把酒的秦王活得是这般肆意。
刚进宫门,苏子澈不回长乐殿,反而直奔尚德殿,年青的帝王正在批折子,苏子澈躬身施礼,声音愉悦:“陛下,麟儿返来了!”天子眼皮未抬,御笔勾了几下,合上奏折,又翻开下一封凝神批阅,淡淡道:“还晓得返来,不错。”
“且慢!”苏子澈扬声叫住宁福海,面前满是那日陆离受刑后的惨痛模样,顿时感觉脊背发寒,委曲地望着兄长,“固然,麟儿夜宿城外是不对,可麟儿都已经让李巽回禀了三哥,三哥昨日也未命人寻麟儿回宫,本日怎就……此次是麟儿的错,三哥宽弘大量,就别跟麟儿普通见地了。”他口称“三哥”而非“陛下”,摆了然想让苏子卿当作家事来措置。
“叫人来,将秦王笞责二十。”
苏子澈回顾去看兄长,只这点儿工夫,那内侍又来催他免冠!
天子终究给了弟弟一个正眼,只见珠玉般的少年委曲莫名地跪在地上,眼睛像是蒙了晨雾,仿佛随时都能凝成水珠滴落下来。天子感觉好笑,这孩子变脸跟翻书似的,方才还嬉笑着奉迎卖乖,一眨眼便要哭了出来,那红了的眼眶与鼻头像是红梅落雪般夺人眼球,令他如何不心疼。可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面上冷冷酷淡地斥道:“藩王无端不得夜宿城外,太宗定下的端方,你倒是忘的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