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也认出了来人,抬手止了宁福海的喝斥,问道:“你不在秦王跟前服侍着,慌镇静张的跑来做甚么?”那宫娥早已吓得跪倒在地,额头贴在空中上,颤声道:“至尊息怒,至尊容禀,秦王殿下怕是受了风寒,已经建议烧来了。”天子面色一沉:“快传太医。”那宫娥又道:“奴婢曾遇见董校尉,董校尉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
天子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叮咛道:“那马儿性子烈,你可得给朕谨慎,驯好之前不准乱骑,不然朕定然饶不了你。”
天子扬起嘴角道:“朕去早朝,麟儿可要一起去?”苏子澈一听公然松了手,神采不豫道:“三哥真是勤政爱民。”这话带着不满说出来,显得有些刻薄,殿内世人愈发温馨,个个都低着头几近屏气。
天子无法地笑笑,连人带被子一起揽过来,附在苏子澈耳畔道:“朕向来爱民如子,麟儿不是不知。如果麟儿能在此次会试中夺得会元,朕就辛苦些,带麟儿去江南访察民情,如何?”苏子卿尚为太子时,多次奉皇命南下北上访察民情,太子妃舍不得让爱子远行,几个庶子又不得太子欢心,反倒是比皇长孙还小上一岁的十七皇子,一次不落地跟着兄长走南闯北,他恣游狂荡的性子,半数是被父兄宠的,半数是当时养成的。
天子在世人的拥簇中向殿外走去,踏过门槛时才听到殿内传来麟儿低不成闻的声音:“麟儿恭送陛下。”天子不动声色地走出殿外,嘴角漾开了一个温和的弧度。依着麟儿“识时务者为豪杰”的性子,俄然之间变乖,定然是因为窗课未做。他晓得弟弟克日来表情郁结荒了课业,说查窗课倒不是为了催促惩罚,只是麟儿在他身边嘻嘻闹闹很多年,无事逗上一逗,看小家伙焦急跳脚的模样,总能表情大好。
苏子澈是被天子换衣的动静弄醒的,他陷在龙床里,看天子盥洗束发,围了一圈的内侍宫娥,恍忽间回到了父皇尚在的日子里,他宿在东宫内殿,贪睡不肯起床,兄长换好了朝服,总要过来刮一下他的鼻梁,将他弄得半醒迷含混糊地要发脾气才肯去上朝。
用膳那会儿眼皮发烫,苏子澈觉得方才哭过,兼之宫里地龙烧得旺,才令他感觉脑筋发胀怠倦欲睡,因此并未在乎,还一个劲儿地向天子讨要上元节那日黎国进献的宝马。那马儿原是天山脚下的群马之王,被黎国巡边的将士撞见,费了极大力量才将其擒住,趁着新岁诸国来朝的机遇献给了大宁。苏子澈本来不晓得此事,昨日出城前才听同业的羽林儿郎提及,他一贯爱马,当即就带人去了上驷苑。
天子无声地从寝殿出来,合上殿门,宁福海忙迎了上去,见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殿下睡了?”天子嘴角噙着笑,神采都较昔日温和很多:“闹了这么久,可算睡着了。”苏子澈回宫已是巳时,天子怕他饿着,即便不是用膳的时候也命人传了膳,看着秦王用过才稍稍放心。
“没事,你接着睡。”天子听到弟弟带着睡意的声音,浅笑着安抚。从昨日午间回到寝殿,直到寅初苏子澈退烧,他一向在弟弟身边亲身照顾着他,直到弟弟烧退才得空躺在他身边歇了会儿,晨起束发时瞧向铜镜,眼底公然有了层浅浅的青晕。天子立在床边,伸开两手让内侍为他换上朝服,转头笑道:“麟儿放心睡,朕一会儿便回。”苏子澈烧得浑身酸软,拥着被子在床上坐起来,问道:“三哥要去哪儿?”天子点头轻叹,道:“还是吵醒了麟儿。”他徐行走来,探身去试他额头的温度,笑着凝睇他,“不烫了,可见朕没白养这群太医,一会儿让他们出去再给你瞧瞧。”苏子澈拉住天子覆在他额上的手,又问道:“三哥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