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话被她打断,天子也无兴趣持续说下去,只将目光落在此中一个碟子上,那碟中的糕点做成荷花模样,六片乌黑的荷花花瓣中嵌着一个鹅黄色莲蓬,莲蓬上更装点着九颗莲子。天子伸手拿起一块,送到嘴边悄悄一咬,儒软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却仿佛感觉有丝丝缕缕的苦涩从舌根漫出,他清楚记得,这是麟儿偏疼的味道。天子只尝了一口便将其放下,接过皇后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甜而不腻,的确不错。”
赵常进殿后先是行了个礼,待平身后便道:“臣有一丧事,要禀告陛下和娘娘。”天子淡淡问道:“哦?是何丧事?”赵常笑道:“臣本日去为秦王妃请脉,发明王妃脉来流利,如盘走珠,已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饶是做了心机筹办,皇后还是一惊:“这倒是为何?”天子叹道:“他不喜好南乔,或许暗里里还起过争论……”皇后道:“麟儿自幼受尽恩宠,天然容不得旁人违逆。南乔不过一个男宠,陛下为何不顺了麟儿,何至于兄弟离心,让麟儿远走天涯?”
那几个月天子亦是喜怒莫测,稍一提起苏子澈,便立时沉了脸,胆敢多问半句,当即龙颜大怒。这两兄弟之间的事,除了他们本身,哪另有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个不准人提,一个不肯进宫,皇后无从安慰,连其中启事也不晓得,一向比及正月初五方重又听到苏子澈的动静,说他一早便进宫面圣。原觉得此次两兄弟的干系能够和缓一些,哪知接踵传来的竟是秦王被天子责打的动静,她遣了儿子去瞧一瞧,返来却说连面都没见到。再听闻,便是秦王受命去岭南平叛,一去数千里。宫人皆道秦王定是失了宠,不然何至于被天子派到那夙来贬谪官员放逐犯人的岭南之地兵戈去?可天子这些年是如何宠嬖这个弟弟的,皇后看得清楚,她模糊感觉事情并非旁人猜想的那般,是以本日趁着天子表情好,即便晓得不该问,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严禄乃岭南老将,平生忠肝义胆,在岭南很驰名誉,有他做前锋,公然容州、潮州、循州等总计六州十八县不战而降,待韶州也被骁骑军霸占以后,全部岭南东道尽数收回朝廷手中,白起被逼至邕州城,可倚仗者只余岭南西道寥寥兵力,全然不敷以与宁军对抗,扫平叛军已是指日可待。
天子舒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下表情,语气又规复平平:“即使是铁打的心,被他伤过,一样会痛。”皇后缓缓起家,为天子斟了一杯茶,柔声劝道:“麟儿是个好孩子,纵是说了一些让陛下悲伤的话,也定然非他本意,还望陛下勿放在心上。”天子轻笑了一下,俄然就想起在明德门为麟儿践行之时,畴前与他无话不说的小弟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肯说,仿佛对长安、对本身没有一丝沉沦与不舍,只余下满心满眼的哀痛与痛恨。他却恰好感觉怀里的小弟一个回身便会哭出来,是以久久不忍心罢休。
“妾身晓得官家遣了太医畴昔,可太医照顾得再全面,也不能与在宫里比拟。”皇后悄悄掩了下口,额上花钿好似带着无言的和顺,只听她又问道:“官家夙来最心疼麟儿,如何此次偏就舍得麟儿去了南疆呢?”天子笑道:“少年儿郎,吃点苦怕甚么。”皇后微微低眉,道:“话虽如此,可麟儿毕竟是官家的心头肉。先前去西州,是麟儿本身闹着要去,这一次,妾身传闻,麟儿并不想去……”她的话虽未道尽,意义却已非常了了,苏子澈本来是集万般恩宠于一身的儿郎,但是自去岁班师回京后,却仿佛与天子之间生了隔阂,先是尚德殿里几度争论,后是数月不肯进宫,除夕团聚的家宴,统统皇亲国戚齐聚一堂,恰好往年最刺眼的阿谁儿郎缺了席,天子提都未提半个字,偌大一个宫殿便好似全都将他忘记了普通齐齐闭口,令人不由感觉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