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了。
他蓦地回想起先帝活着的日子,当时先帝对他一味娇宠,甚么都依着他,偏生兄长管他极严,更让人不解的是,如果他与兄长起了抵触,先帝固然会对他各式安慰安抚,却向来不会真正的帮他,乃至直接将他交给兄长管束。他之前一向为此感觉不解与委曲,现在回想,却感觉这是父亲对他的一种庇护。苏子卿身为嫡宗子,早早被立为储君,又格外得先帝看重,年纪轻简便委以重担,便是无目之人也看得出来,这大宁江山迟早要落在苏子卿的手中。也恰是是以,先帝对其他儿子分外冷酷,一年到头也不见几次,好让他们趁早死了夺嫡之心,这类做法看似不慈,却何尝不是一种庇护。苏子卿并非残暴之人,只要其他兄弟循分守己,不做非分之想,他必不会将本身的手足赶尽扑灭。
苏子澈凝眉不语,过了半晌方反问一句:“谁说我想看花了?”柳天翊温声道:“那郎君想看甚么?臣去寻来。”苏子澈回身看着他,似是想从那张面孔上看出甚么端倪来,柳天翊惯于刀尖舔血的糊口,面上早就练出一副石头般的面具来,非论心底如何起伏不定,都不会在面上闪现半分。苏子澈悄悄转开眼,背过身道:“跪下。”
苏子澈只觉心境狼籍如麻,又仿佛一片安好,他听到本身在说:“这不是陆离的笔迹。”柳天翊道:“这是陆离左手所写。”苏子澈想要凝神细思,但是却无从思起,脑中交来回回只要一些支离破裂的影象片段:“陆离入宫伴读时不过四五岁,四五岁的冲弱,便能服从太子之令监督我,还能毫无芥蒂地陪我十几年?”柳天翊道:“殿下当时春秋太小,即便陆离心机有异,怕是也难发觉。”
苏子澈一怔。
百丈山头日欲斜,三晡未醉莫还家。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
他看了两眼,兴趣缺缺地将视野移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淡淡道:“这花我不喜好,扔了吧。”柳天翊顺手便将几株辛苦摘来的花投掷于地,道:“听闻柳州城有位老先生极是爱花,他日臣去他府上拜见一下,为郎君讨几株能勉强入眼的花来。”
柳天翊沉声道:“想来殿下不知,四位伴读是今上亲身为……”苏子澈打断道:“我晓得。”柳天翊沉默了一下,又道:“宣武十八年,肃州有一墨客作诗赋抨击朝政,言语之间大不敬,先帝怒而命令诛其九族,哪知此令下达后,竟牵出陆佑一家。陆佑与那墨客一家原是远亲,因为一些家属冲突,几十年前便断了来往。可此番一出事,陆家恰好也在其九族以内。当时是太子不吝冲犯龙颜,在大殿前跪了数个时候,方求得先帝松口,放了陆家一条活路。至于次年北疆战事起,陆佑投笔从戎,立下累累军功,被先帝封为定军侯,都是后话了,若没有当初太子的一力保护,哪有本日的定军侯府。既然太子于陆家有大恩,那么陆家宗子暗里回报一点太子的恩德,想来也不敷为奇。”
这统统在苏子澈出世之前,并无任何不当之处。苏子澈既是嫡子,又是幺儿,重生得极其聪明灵巧,做父亲的不免会偏疼几分。一个年幼丧母无权无势的季子,先帝对他的偏疼只会引来太子的妒忌与猜忌,乃至会引来杀身之祸。太子是爱好本身的弟弟不错,但那是建立在这个弟弟不会危及他储君职位的前提下,一旦太子感觉他成为威胁,苏子澈便很能够成为他登上帝位的捐躯品。只要被太子亲手养大,担当太子的意志,成为太子的助力,先帝才气毫无顾忌地宠溺季子。为了制止太子将来心机有异,先帝还将历代只服从于帝王的天机阁交予季子手中,做为他手中的最后一道樊篱,如果真有兄弟阋墙的那天,还能为他挡去些许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