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擞动手将巾子泡过药后,她踱到床前。翻开被子,深喘了几口气,她缓缓褪下了少爷的寝衣。固然这身子每日都要见到一回,可却仍然让她毛骨悚然。
闲坐了半晌后,被别院的小厮一顶小轿送回了刘府。
刘宋氏瞥了她一眼,内心嘲笑,随便地摆了摆手,教唆道:“去给少爷煎药擦身罢。”
说动手一划拉指了指屋里,“你看看,家里哪另有一件值钱的物事,全部宅子也才你一个丫环,如若不是日子太苦了,东边的摆布配房哪能赁给那户穷酸乡巴佬,竟日说着叽叽哇哇的乡间俚语,吵得人脑仁儿直疼。”
烟雾环绕,药气苦涩、温热,将她熏得眼眶微涩,泪珠子又不听使唤地吧嗒吧嗒落个不住。砸在地上的啪啪声,在这孤静陋室内更加显得她凄苦、无依。
刘宋氏冷眼斜睇她,见她神采煞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惨样,便也信了。想起方才她半晌才吭哧出实话,跟个马后炮似的,害自个儿成了个狗腿子,对她是又恭维又小意,的确恨她恨得牙痒痒。
绿莺深喘了口气,顺势止了笑,木着脸道:“人家不过是逢场作戏,奴婢一个丫环,哪配入人家的眼,不然也不会被送返来了。”
她暗自点头,这小丫头公然愈发鲜艳了,她是愈瞧愈爱。抚掌一笑,悄悄拍了绿莺一把,咽了口唾沫谄着脸恭维道:“哎呦喂,咱家的好绿莺,平常端的是小瞧你了,何时搭上的那大人物?”
端着汤药,绿莺兀自去了少爷的西配房。
炉内噼里啪啦,火光将绿莺的脸映得通红。她凝着泪,望着那团热火,忍不住想到,为何连柴禾都能肆意燃烧,她就得如个活死人普通,任人踩踏热诚?
床上的人生着怪病,不会说话,眸子子也不如何动,似布偶普通。身子肥胖如皮包骨,双眼暴突,眼白暴露一大片,脸颊上的肉都缩聚在了鼻心,两耳被拖拽成了兜风耳。牙板外呲,牙床暗紫外露。那胳膊腿儿更是以不成思议的模样曲折、歪扭着,直拧成了麻花状。
还要去抛头露面?似猴子普通被张望取乐、脱手动脚?绿莺面前更加恍惚,内心如刀割普通,没回身,胡乱回道:“奴婢省的了。”
撑着胆量擦完,她颤抖动手为此人拾掇好,不敢多瞧一眼,赶紧奔出了房。
刘太太怕儿子生褥疮,每日都让她为少爷擦一遍身子。她回回见此人都怕得要死,恐怕他哪日如僵尸普通蹦起来,吭哧一口咬死她。一想到每日都要例行来替他擦拭,那心就变得比秤砣还沉。
她一起脚步混乱,待进了灶房,将门紧紧阖上。转过身蹬蹬蹬紧走几步,趴到菜案边,猛扑在上头呜呜哭了起来。
刘宋氏晓得她赶上朱紫后,不敢再似畴前那般磋磨她,此时更是喜滋滋地打量起她。脸颊红润润,俏得跟朵大红花似的,眼儿水汪汪地似带着钩子,一身细皮子能掐出两把水儿。
房门被甩得叮咣响,绿莺心神俱散。
眼里闪过一丝暴虐,她竖着眉头朝绿莺哼道:“被人家占够便宜,当作个破抹布给扔了,灰头土脸跑返来,的确丢死小我,端的是烂泥扶不上墙!既然人家不要你,我明儿再去问问朱员外,看他还想不想娶你了。”
顿了顿,她佯作抱怨道:“咱俩最亲了,连我也瞒得紧,忒狠心的丫头!”
绿莺心内又酸又苦,眼里滞涩。她赶紧垂下头,咬牙忍住泪,蹲身福了福,“是,奴婢服侍少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