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76]岂不闻老子又云:“六合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平,动而愈出。”[77]这狼奔豕突的疾风,恰是造物扯开了膀子拉起了风箱。如此,“俄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
我发笑:“姑姑莫急,我不想便是了。”
用过午膳,我便歪在榻上看书。整日昏睡,也是极耗损神态的,一页书在面前晃了好久,一个字也没有瞧进眼里。抛了书昼寝,却又走了困。虽答允了芳馨不想,但各种疑窦似月光下的潮流一涌而上,刹时填没了心窍。事关锦素,不由我不想。
我就着她的手吞下药汁,只觉连眼泪都苦了几分。母亲又道:“畴前只是觉得你身子弱,没想到竟是一个大症候。都怪我。”
昱嫔见我且悲且喜,不觉奇特:“你若嫁了,迟早也会有孩子。何必恋慕我?”
母亲了然道:“你放心,我懂。”
母亲深知我心,我甚是欣喜:“恰是如此。今后信王世子与我们家再没有半分干系,母亲和姐姐今后能够不必提起此人。”
昱嫔笑道:“十月怀胎很辛苦。整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用,连剑也不教我碰一碰。真真闷死我了。最要命的是,总感觉累得很,总也睡不敷似的,人也胖了好些。也不晓得生下这孩子今后,我还拿不拿得动剑了。”见我怔怔地不说话,她双颊一红,“瞧我说了这一车子话,大人定是感觉有趣。”
我微微一惊:“莫非娘娘不肯意嫁给陛下么?”
忽听帘外脚步混乱,绿萼出去笑道:“简公公来了。”
我心下了然,殷殷叮嘱道:“母亲归去必然对父亲说,气候冷,请他好生在家疗养。”说罢紧了紧母亲的手,慎重道,“母亲和姐姐弟弟也是。此话务必带到。”
提起此事,愈发孤冷绝望。忽听玉枢在一旁恨恨道:“都怪信王世子,说好要娶mm,竟这般负心薄幸。若不然,mm将来出宫去,还能够嫁给她。”
我嗯了一声:“娘娘好福分。”
我斜了她一眼,扁扁嘴道:“我何曾抱怨了?”
昱嫔悠然一笑:“现在说这些另有甚么用?孩子都有了。也幸而有了他,余生无憾。这日子,还得打起精力好好过下去。”
我问候了父亲,又道:“父亲明天来了一趟掖庭属,归去可有说甚么?”
母亲忙道:“幸而没有承诺,不然信王府冒然提出,天子还不知要如何想。”
芳馨忙道:“我们女人得夫人亲手喂药,这病定然好得快。”
小简的双眼眯成一弯新月:“陛下在内里,命奴婢返来向太后存候问好,且陛下也放不下大人的病,特命奴婢返来瞧瞧。”
我哭笑不得,哑口无言。小简又道:“陛下怕大人病中孤单,命奴婢回宫时,特地从熙平长公主府绕一脚,请老夫人和大女人来宫中相陪。”说着一击掌,绿萼笑盈盈地引了母亲和玉枢走了出去。
我想起昔日“梨花忘典”之事,不由笑道:“那一日抽中了‘却辇之德’的人,不知是谁?”
若只说天子体贴我,未免不孝,捎带上太后,就好听很多。我并不露一丝忧色,恭敬道:“谢陛下体贴,臣女很好。”
母亲一怔,也未几问,只点头应了。因而又问弟弟读书如何。母亲游移半晌,照实道:“夫子说你弟弟很聪明,像你。现在他还常跟着信王世子出去会些读书的才子。世子还说,来日他要出去游历,也要带着你弟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