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燕道:“姐姐有所不知,本年春播之前,陛下将临县的几个大地主治了罪,斩首弃市有之,抄家放逐有之。最轻也是充公家财,下在牢中退役。他们家下的奴婢都赦成了百姓,分了地步。却有这一起子人当惯了奴婢,如何都不肯意种田。如此误了春种的时节,夏秋又将分得的地步卖了,到了夏季只能进城要饭了。”
启春似是想起甚么来,笑道:“提及谨慎谨慎,我倒感觉苏mm也太不谨慎了。前些日子我听人说,那李万通在市里提及mm婚事的由来,竟是八九不离十。虽说mm与文将军恩爱甚笃,羡煞旁人,可内室之事,还是不要教人晓得的好。”
我叹道:“你当他只是一个平话人?一个平话人,倒像亲历了武威之战和蓝山之战,说得出色却又不添一笔。又晓得很多当朝的闺门秘事,就差把耳目伸到人家伉俪的床帐里去了。”
我点头道:“玉机不擅章句,不过是借了前人的词罢了。”
却听楼下月琴泠泠响处,李万通唱过序幕,带着少女穿过人群,飘但是去。
我微微嘲笑:“来日方长。他既在都城厮混,总有再相见的时候。”
绿萼正重新摆放茶点,抬眼笑道:“平话人本来就是无所不知的吧。”
彤儿引我在二楼的暖阁里坐定。开窗望去,只见湖面已结了薄薄的冰,劈面的水阁像一条大船泊在冰面,檐下的红灯笼上覆了一层白雪,像红彤彤的山查球滚了糖霜,垂累敬爱。我一时忘情,赏了一会儿。转头只见彤儿笑盈盈地立在一边。想是她虽为王府蜜斯,却没得皇室封诰,以是不敢与我相对而坐。我忙道:“蜜斯请坐。”彤儿这才敢坐下。
我猎奇道:“城中怎会有这很多乞丐?”
我恍然道:“本来如此。”遂掩口一笑,“苏mm是宰相令媛,公然样样都清楚。”
“当下城中军民悲忿交集,誓死跟随文泰来,死守武威。城外救兵日夜冲营,昌平王爷亲身带了五千马军,深切夏境,烧了贼人粮草,缉获辎重牛马无数。攻城的蛮子见讨不到好,不过一个月便退了兵,连已经打下的金昌城都不要了。我大昭大获全胜。”
天子凝睇半晌,微微一笑,“你是‘海暮腾清气’,朕倒是‘开镜眄衰容’了。”[38]
我抚腮道:“山野村居数年,不过量了些野气罢了。”
我没有遁藏他的目光,只是收回半寸,未待开言却觉鼻子一酸:“红颜绿鬓催人老,世事何时了。君心天意与年光,春花未遍已秋霜,为谁忙。樽前恰好闲风月,莫话生拜别。直饶整天踏尘凡,好话浮利白费心,更愁萦。”[37]
启春笑道:“你是生养过的,这一胎如何也比上一胎要好过。”
我一怔,不由发笑。他又望向楼下袖手谈笑、垂垂散去的人群,怃但是神驰:“朕本日和这很多闲人听上一回王谢隐私,更加感觉本身像个迟暮之人。幸而你在这里,从未变过。”
只听李万通接着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朝中有位苏相,都城人氏,就住在南城葫芦苏巷中。年逾半百,子嗣薄弱,膝下只要一个女儿,唤作真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还曾入宫仕进,为公主师。只是到了十八九岁上,仍没有婚配。倒是为何?只因说定了两位公子,都在结婚前不久一命呜呼,如此官媒便不大敢上门说亲,便拖延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