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低头看着小丫头在她脚上裹上毯子,扁扁嘴道:“实在我最恋慕姐姐了。”
恰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阳光落在我和他之间,抛下尘凡万丈。一只灰雀贴着窗棂飞了畴昔,日光一动,便见头顶银丝一闪,耗费在掺了金丝的乌纱冠中。他的双眼有些浊了,眉心深深两道蹙纹,如寸草不生的裂谷穿过如烟远山,又如无情的流水带走了很多亮如星斗的波光,更带走了不成回转的幼年光阴。
我笑道:“男儿的豪杰事,天然要晓谕世人。女儿家的情事,要隐晦些才好。”
天子凝睇半晌,微微一笑,“你是‘海暮腾清气’,朕倒是‘开镜眄衰容’了。”[38]
腊月廿六日,我持帖前去信王府赴宴。大雪初歇,阴云却还没有散。年关将近,街上行人无多,只要一些卖柴送炭、兜售年货的贩子与乡民还在北风中沿街驰驱。几个戴着轻枷的男人正拥帚扫雪,木枷和街道两旁的积雪与初醒的板屋一起,收回咿咿吱吱的吟唱。几个监督的牢子和衙差正在檐下烫酒划拳,喝到鼓起还不忘将热酒送两杯与扫雪之人驱寒。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信王府,但见房舍高阔,屋宇富丽,楼台嵯峨,轩馆林立。启春一一指给我看:“这是正堂,这是书斋,这是禅楼,这是松涛馆,这是一苇亭,这是……”不觉已向北出了角门,但见一方石屏遮住了视野,其上纂刻驰名家草书。转过石屏,出了月门,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川园林,展眼只见碧水模糊,素云皑皑,青石巍巍,彩绡纷繁。
天子笑道:“山野有清气,你的面色好多了,也不像畴前那般拘束得有些造作。如此才好。”
“当下城中军民悲忿交集,誓死跟随文泰来,死守武威。城外救兵日夜冲营,昌平王爷亲身带了五千马军,深切夏境,烧了贼人粮草,缉获辎重牛马无数。攻城的蛮子见讨不到好,不过一个月便退了兵,连已经打下的金昌城都不要了。我大昭大获全胜。”
“此时金昌已陷敌手,武威苦苦支撑。但是救兵虽到了,却隔绝在众军以外,不通动静。此时蛮子捉到我官军一个标兵,又将他剥得赤条条的绑到军前,叫他向城上喊话,说救兵已败。那标兵冒充应允,到了武威城下,却大喊道:‘救兵百万,不日便到,君等竭力,切勿自弃!’话未喊完,便被蛮子堵上了嘴,烧杀而死。
苏燕燕道:“姐姐还是如许谨慎谨慎。”
我问道:“怎的便到了后园?姐姐倒不先领我拜见王爷和王妃么?”
李万通道:“这文泰来当时只领了几千军士前来补葺武威金昌两城,不想西夏贼人俄然大肆前来,将此二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天上飞不出来一只鸟,地上钻不出来一只鼠。当真是风扫不进,雨泼不进。当时那文泰来的同母弟弟文泰新在军中任粮曹参军,正在城外督粮,连人带粮被西夏蛮子堵截在半路,捆翻在地。当下剥得赤条条的放在阵前,叫城中的文泰来弃城投降。文泰来在武威城上破口痛骂,天杀的西夏贼人便将文泰新的肉一片片割下来放在火上炙烤。文泰来当即冷冷一笑,飞起一箭,射在文泰新的胸口,文泰新当场毙命。文泰来喝道:‘要战便战,要杀便杀!大丈夫正应履锋刃而取功名,琐细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俘虏,算甚么豪杰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