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我心中很明白,母亲是怨我和父亲一起做了随时会掉脑袋的事情,以是这几年来一向对我不冷不热。她的第一任丈夫、我的生父卞经,就是随废骁王造反被斩首弃市的,她天然不能健忘身为罪属所受的冷眼和热诚。她痛恨我、冷淡我,一心扑在身为皇妃的玉枢身上,也是应当的。在母亲的眼中,玉枢灵巧孝敬,我却刻毒悖逆。
芳馨赶紧放下衣裳,一面扶我坐好,一面笑道:“衣裳破了总得补缀,莫非正月里便不穿衣裳了?”说罢去桌前倒了半盏红茶,将小炉上热着的鲜乳兑入杯中,又加了半匙蜂蜜,双手奉与我道,“女人尝尝,可与畴前分歧?”
右手掠过花钗冠上,指尖立即感染上一抹灿烂的珠光。“三年了,这衣裳姑姑还留着。”
若兰察言观色,怔怔道:“大人……这此中可有甚么不当么?”
芳馨赶紧扶我进了西厢,亲身奉侍我浣手漱口,又命两个小丫头出去为我捶腿。我确切有些疲累,便歪在榻上昏昏沉甜睡了畴昔。待展开眼时,两个小丫头都不见了,只要芳馨坐在我的脚头,低头补缀一件中衣。南窗下的竹帘都放了下来,日光在窗外淡若月华。我懒懒地展开眼睛,将薄薄的葫芦福字锦被翻开一角,渐渐撑起家子道:“正月里按例是不动针线的。”
芳馨拿起绢子擦了擦眼角,“这会儿已经快午正了,奴婢叮咛他们传膳。”她游移半晌,道,“婉妃娘娘那边是晓得女人本日返来的,不知女人要不要请婉妃一道用膳?”
心中一痛,我不由感喟道:“这又何必。”
我自镜中望了她一眼:“无妨。姑姑说吧。”
绿萼道:“女人错了。不是三年,是八年。”
芳馨道:“这三年奴婢固然不在女人身边,但心心念念只盼着女人回宫来的这一天。”
我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奶茶,抬头喝个洁净,只觉苦涩光滑,只是甜过以后略有茶涩,却再无回甘了。才喝了两盏,竟有些厌了。易曰:亢龙有悔。都是不能回转了。
芳馨也未几言,当即奉侍我换衣。待穿戴结束,又命丫头取了嫁妆下来,为我重新打扮。散下长发,她的五指还是像当年那样温和有力。我合上双目,忍不住聆听窗外的乐声。忽听芳馨娓娓道:“婉妃娘娘初入宫的那小半年,甚是得宠。在她有身之前,几近就是住在定乾宫的寝殿当中。日日与陛下同息同起,同业同止。幸而当时候宫中妃嫔少,皇后病着,昱妃一贯淡淡的,颖妃繁忙不已,倒也无人去当真谛论。只要嘉媛本是新宠,忽而被婉妃夺了宠嬖,甚是不忿,就漫衍了很多不太好听的话,加上陛下那些日子也的确流连后宫,常常懒怠措置政事,又痴迷歌舞。因而前朝后宫的统统人,都信了大半。垂垂地,前朝有人上书劝谏了,陛下回宫来,当即就把嘉媛杖死了。”
芳馨道:“皇宫那么大,女人如何也不坐肩舆?”
若兰恍然道:“本来如此。只可惜王爷与文将军友情普通,倒是与一个西夏将拥有些来往。”
我肃容道:“好mm,你在军中安闲惯了,见的都是坦直的甲士,不知京师的民气险恶。今后今后王爷在西北的事情,不成再对第二人言说。须知祸从口出。”
我奇道:“西夏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