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热辣辣的,口气倒是非常清冷:“皇位就如此要紧?值得性命相拼?”
玉枢点头道:“那又何必?我听母亲说,我初学歌舞时,她白叟家不放心。要不是你压服母亲,我那里能放心苦练?这才是最要紧的。看不看我练舞,底子不打紧。”
我笑道:“不必。传闻你每天要练两个时候,你练你的,我看着就是了。”
玉枢有子,且性子纯真,那里有高曜这般幽深难测的心机?我从没想过要助高晅夺位,但他一定不在高思谚关于储位的考量当中。争与不争,早已身不由己。我不忍正视他,只望着亭亭如盖的青松,安然道:“殿下恕罪,婉妃娘娘是我的亲姐姐。”
高曜颤声道:“之前只要母亲如许喂我喝药。”
数年不见,芸儿已颇具处变不惊的气度,我不觉纳罕,多看了她两眼。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芸儿时,她只要七岁,固然聪明,却被乳母王氏架空,不得在高曜面前露脸。随后的三年,她一向随我读书认字。经历了慎妃的离世、天子的猜忌和守陵的孤苦,她已是高曜的亲信,亦是高曜将来的侍妾中,第一知心和得力之人。
心中有莫名的震惊。三年之间,情势翻覆。皇后病危,颖妃势大,昱婉二妃,俱生皇子,女宠辈出,销魂蚀骨。一片峥嵘热烈的气象,仿佛再没人想起另有一名皇子,在青冢蒿草之间,寂寂知名下去。阔别三年,本觉得多少会有些陌生,乃至还会相互摸索一番,他却直截了本地说出了内心话。他和我一样,都太孤傲了。我另有母亲和姐弟,他只要他的父皇,聊胜于无。
【第十七节 小道恐泥】
小时候,玉枢和我相对读书,她少有耐烦,常常看不到两页就走神,坐不到半刻便出去玩耍。本来她不是没有恒心,只是这恒心不在读书上罢了。现在她以歌舞获宠,又掌管着宫廷乐坊,虽有烦恼,却也算轻松安然、志对劲满。比起她,我的人生实在心机重重。一顾而失,再顾不回,遂不敢三顾。
玉枢笑道:“我才练了半个时候,你莫非要一向看着不成?”
杜若笑道:“娘娘每日勤练不辍,早膳前要开嗓,午膳后要练舞两个时候。”
我为他擦一擦汗,淡淡一笑道:“甚好。”
姑侄两个齐齐下拜,我一一扶起。李氏起家时已是满眼清泪:“三年了,总算又见到了大人,奴婢的心就安了。”
芳馨笑道:“这是功德。殿下长大了,有一两分疑虑,也实属平常。莫非女人但愿殿下永久都是个小孩子,一辈子甚么也不想,只依托女人么?何况……恐怕殿下也是如许想女人的。”
我奇道:“明天是正月初二,你们娘娘还在练舞?”
芳馨道:“何故见得?”
小时候,我常给玉枢梳头,梳得最好的是螺髻。我笑道:“好。传闻你的凝萃殿很好,我且去看一看。”玉枢忙唤小莲儿跟着我去。
高曜道:“这三年,芸儿与我同业同息,嬷嬷对我不离不弃。待我开了府,便奏明父皇,封芸儿为换衣。”
芳馨道:“女人有些烦躁。”
杜若笑道:“我们娘娘若不是如许勤奋,如何生了一名皇子和一名公主,身量还如此苗条?”
我的感喟化在清风当中,只余了一句尾音:“值得么?”
乐坊的四个舞姬来到粲英宫,跟从玉枢学习新编的剑舞。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耐烦破钞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候,既不读书,也不安息,看了一场不成形的跳舞。统统的言语,都是惨白陋劣、狼籍芜杂的,唯有一举手一投足,赏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