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笑道:“我和你说的也是内心话。女人疼你才不让你出宫,莫非不是内心话?”
芳馨道:“此人是官?”
玉枢抢过我手中的桃木梳:“这么多年,掉书包的脾气还没改。我可不敢和你说话了。”
小莲儿道:“奴婢略有耳闻,只怕说不清楚。女人恐怕要亲身扣问娘娘……或是姑姑。”
只见绿萼洗了手,端了一盘仔细点出去道:“女人,小钱在门外等着回女人话。”
小莲儿道:“奴婢忸捏。这都是姑姑劝说得力的原因。”
听小莲儿俄然提及“静嫔娘娘”,自内心深处恍忽不已。咸平十四年的夏季,天子南巡的途中,俄然将紫菡遣送回京,入掖庭属受审,使紫菡血崩离世,至今已有三年。当时我对天子的悔恨、激愤和怨恚,无以言喻。三年,现在也都云开雾散。紫菡的死,似怨不得任何人,却又大家可怨。她像一朵莲花,尚未绽放,便蘧然干枯在寒霜滚滚的春季。而我,倒是埋没在暗处的恶草,不但彩地苟活着――静待更冷的罡风和更烈的野火。
我丁忧三年,除了去白云庵拜访升平长公主,从未分开过墓园一步,这是不进宫的绝好借口。见我不语,小莲儿又道:“连奴婢都盼着女人进宫,何况娘娘呢?”
我问道:“李大人可说了甚么?”
我低头梳理着她的发梢:“是。你畴前只是想做乐坊的教习。”
小莲儿低头考虑道:“是。宫里人都晓得,陛下偏疼三殿下,以是……”顿一顿,又道,“实在娘娘这三年非常驰念夫人和女人,还抱怨女人不进宫来瞧重生的四殿下和公主。”
芳馨赶一赶猫儿落下的长毛,方扶我坐在榻上:“这几年女人不在宫里,这些丫头都没上没下的。奴婢今后必然好好教她们。”
芳馨点一点头,一本端庄道:“当年女人进宫的时候,奴婢也很年青。现在直是个老太婆了。”
玉枢嗔道:“那样烦难的书都难你不倒,挽个头发却难住你了?”
玉枢道:“我十二岁才开端拜师学艺,至今不过八年。乐坊里很多舞姬都比我跳得好,她们只是碍于我是妃子,才不好说甚么。我若要服众,还需苦练十年。”
我笑道:“若不是你,姑姑怎会晓得姐姐的难处?我不会健忘你的恩德,非论昔日的,还是本日的,是对我的,还是对姐姐的。”
玉枢道:“论技艺,那里有职位高低之分?”
小钱笑道:“别说女人想不通,连李大人也想不通。”
芳馨肃容道:“李大人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掖庭令,俸禄有限,即便家中有些财产,要挣下那么两条金子,也得好些年。若说用来酬谢女人的恩德,也过分了些。赠送绣品也就罢了,赠金有贿赂之嫌。女人是御书房行走的正四品女录,必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千万出不得一点不对。”
小莲儿略显茫然,很快便神采如常:“女人言重。”
芳馨笑道:“只凭小小两锭金子,女人便晓得他这么多事,这一次,这个杜子钦但是失算了。”
我吹一吹茶末,笑道:“姑姑若要教,多少教不好?渐渐来就是了。”
我笑道:“和我说话,老是会绝望的,这么多年,姐姐还不晓得么?”
七八个十三四岁的小宫人正在西配房里抓子儿挑筹子,叽叽喳喳闹成一片。另有三四个伏在榻上逗白猫玩耍。见我返来,人和猫都一哄而散。一不留意,细竹筹子撒了一地。芳馨赶着笑斥道:“都没法无天惯了,女人返来也不可礼!细心打发你们去掖庭属!”世人这才返来行了一礼,嘻嘻一笑,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