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喟,不知为谁:“难为你了。”
玉枢白了我一眼:“罢罢罢,我说不过你。”说着撩过发丝一瞧,失声道,“你的桂花油涂得太多了,气味太重,陛下不喜好。”
小莲儿略显茫然,很快便神采如常:“女人言重。”
玉枢又白了我一眼:“别不知好歹,我是心疼你。”说着语气转柔,“这些年,我本该罢辍歌舞,放心守墓。谁知阴错阳差,却在宫里纳福,究竟还是你尽了孝。”
我忍不住轻捶小几,恍然道:“本来是他!”
绿萼笑道:“刚巧奴婢的香袋里就有好些。”说罢将腰间的碧色福字纹香袋解了下来,交与小莲儿。
只见绿萼洗了手,端了一盘仔细点出去道:“女人,小钱在门外等着回女人话。”
我轻抚着玉枢乌黑和婉的发丝,俄然便想不起该如何挽起她的长发,遂伏在她的肩头笑道:“多年没有脱手,都健忘了。还是让绿萼来吧。一会儿要去面圣,毛毛躁躁的细心陛下见怪。”
小钱垂手恭立,敛容道:“南阳杜娇,字子钦。”
小莲儿低头考虑道:“是。宫里人都晓得,陛下偏疼三殿下,以是……”顿一顿,又道,“实在娘娘这三年非常驰念夫人和女人,还抱怨女人不进宫来瞧重生的四殿下和公主。”
芳馨肃容道:“李大人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掖庭令,俸禄有限,即便家中有些财产,要挣下那么两条金子,也得好些年。若说用来酬谢女人的恩德,也过分了些。赠送绣品也就罢了,赠金有贿赂之嫌。女人是御书房行走的正四品女录,必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千万出不得一点不对。”
芳馨点一点头,一本端庄道:“当年女人进宫的时候,奴婢也很年青。现在直是个老太婆了。”
我嘿的一声嘲笑道:“这世道,甚么时候只讲技艺了呢?歌舞不过是小道,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62]望姐姐留意。”
小莲儿道:“奴婢略有耳闻,只怕说不清楚。女人恐怕要亲身扣问娘娘……或是姑姑。”
玉枢道:“你如何还随身带着薄荷?”
小莲儿道:“婉妃娘娘和女人是远亲的姐妹,恩密意重,岂需别人来保全?”
阴错阳差?是处心积虑才对。却与玉枢无关。“姐姐虽不守墓,也算尽孝了。若没有姐姐,母亲那里能得封诰?弟弟也不能拜官袭爵。父亲在天有灵,也当欣喜。”
玉枢嗔道:“那样烦难的书都难你不倒,挽个头发却难住你了?”
啪的一声,玉枢手中的桃木梳滑落在案上。她恍然道:“欣喜?真的么?”
玉枢道:“论技艺,那里有职位高低之分?”
我丁忧三年,除了去白云庵拜访升平长公主,从未分开过墓园一步,这是不进宫的绝好借口。见我不语,小莲儿又道:“连奴婢都盼着女人进宫,何况娘娘呢?”
我笑道:“姑姑倒快。实在过了初三再说也不迟。”
小莲儿赶紧下拜道:“恩德二字奴婢当不起。”
【第十八节 太祖实录】
玉枢向我道:“那书是能看得完的么?小道可乃至远,那大道恐怕穷一辈子也不能尽知,那里有本身的身子要紧?”
芳馨道:“此人是官?”
玉枢道:“我十二岁才开端拜师学艺,至今不过八年。乐坊里很多舞姬都比我跳得好,她们只是碍于我是妃子,才不好说甚么。我若要服众,还需苦练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