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母亲,瞥一眼朱云道:“听闻母亲成心将银杏许配给云弟为妾。”
银杏含泪道:“夫人和公子待奴婢恩重如山,阖府高低都对奴婢很好。”
母亲道:“听闻县主来了,他躲避了。”
善喜就候在门外,朱云闻言已经微微焦炙,连连向我使眼色。我只做没瞥见:“报恩归报恩,婚事还当从长计议。母亲莫非不想挑一门家世家世婚配的婚事么?”
柔桑虽不解,仍点头道:“怎会不记得?我最爱听玉机姐姐说故事了。”
我行礼道:“杜公子好。”
仓促梳好头,只随便簪了一朵雪纱宫花便向前面来。只见一个矮胖的背影负手立在檐下,细细抚玩着一盆叠如层绡的豆绿牡丹。小丫头上前道:“二蜜斯到。”
一时在正堂坐定,一个小丫头过来叩首。我看那小丫头有些眼熟,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我初回汴城的时候,在汴城西市买来的两个南蛮丫头之一,现下已长高了很多,神采也红润起来了。她向门外招一招手,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上了碧螺春茶和我平日爱吃的几样清甜点心。
我笑道:“牡丹乃花中王者,君临众芳。易曰:‘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187]此之谓也。”因而相视而笑,请入正堂奉茶。
我笑道:“好轻易能回家来,驰驱一些又何妨?”
银杏含泪道:“是夫人不嫌弃奴婢笨拙,才肯让奴婢效力。”
我惊诧,手一松,梳子挂在了长发上,扯得头皮微微刺痛:“杜娇?”
我睡下后,绿萼便回家去看望双亲了。起家后,母亲便带领家中的管家仆妇筹措我带回宫的物事,不一会儿,便满满地装了一车子。我站在檐下一面梳头一面笑道:“我下个月还会回家的,何必带这么多归去?”
我笑道:“莫非公文中没有申明么?主簿便是代长史,只因公子没有功名,方才委曲公子暂领主簿之位。因人设官,这在本朝但是头一回,可见圣恩昌大。陛下对公子寄予厚望。”
母亲道:“这么说你没见过他?”
我亲身将他送到二门,目送他坐车远去,正要回转,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叫唤:“玉机姐姐!我来看你了!”
母亲问道:“杜娇是谁?你认得他么?”
杜娇起家长揖道:“向日不知深浅,误令李大人赍资入宫,幸不见怪,愧赧无地。本想为官有望,正要打道回府,不想昨日接到吏部公文,命鄙人不日到差。是以鄙人特来拜访,既是赔罪,也是多谢大人提携之恩。”
绿萼停了手,直起家子,向着墙呆了半晌,无不担忧道:“她心机可深得很,女人真的放心让她嫁给公子?”
我笑道:“那玉机本日便再说一个与县主听,县主情愿听么?”
杜娇道:“王爷精力尚可,却还过分肥胖。”
柔桑有些惊奇,暴露怜惜的神采:“好好一朵牡丹,折下来就枯了。”
母亲笑道:“前面有一处小花圃,放着好几盆御赐的贵种牡丹,请县主移驾抚玩。”
柔桑发笑:“‘还不是官’,便是说他将来会仕进了?”
柔桑抿着惨白的唇,感喟道:“小时候,偶尔和他在一处玩耍,我只当他是表弟,从未想过要嫁给他。何况,我有好些年没有和他好好说话了,连他是甚么模样我都记不得了。”
我赶紧起家,拭了泪道:“谁想获得你竟然长得那么快,我宫里的人每天给你做衣裳,恐怕也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