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母亲说你在家调皮得很,我是被你气哭的。”
善喜就候在门外,朱云闻言已经微微焦炙,连连向我使眼色。我只做没瞥见:“报恩归报恩,婚事还当从长计议。母亲莫非不想挑一门家世家世婚配的婚事么?”
我又问:“公子可见过弘阳郡王殿下了么?”
我招招手,命一个小宫女过来替我挽开端发,笑道:“女儿只是听过他的名字。此人是南阳令保举的贤达才子。”
我一怔,她受伤的时候心心念念想入宫奉侍我,现下倒把这动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是,如有幸做了高淳县侯夫人――哪怕是侧夫人――也比在宫里为人奴婢好上一万倍。公然,“见可而进,知难而退”,非独“军之善政也”。[185]
宫里最好的茶,都变成了慧媛打击我的借口。我捧着茶盏,凝睇着蜷曲的茶叶缓缓展开,柔滑鲜脆如同碎玉,不觉感喟。只这一瞬的入迷,却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她柔声唤道:“玉机……”
这话我回宫前已经在熙平长公主府听过了,当时甚感惊奇,现在倒是见怪不怪了:“县主为何不想嫁给弘阳郡王?”
我笑道:“好轻易能回家来,驰驱一些又何妨?”
我浅笑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是我当酬谢你才对。在府里还风俗么?统统都好么?”
我赶紧起家,拭了泪道:“谁想获得你竟然长得那么快,我宫里的人每天给你做衣裳,恐怕也赶不及。”
我笑道:“莫非公文中没有申明么?主簿便是代长史,只因公子没有功名,方才委曲公子暂领主簿之位。因人设官,这在本朝但是头一回,可见圣恩昌大。陛下对公子寄予厚望。”
小丫头笑道:“银杏姐姐正在厨下配药膳呢。”
忽听小丫头善喜的声音在门外道:“启禀夫人和二蜜斯,公子来了。”话音未落,但见帘子被猛地掀起,朱云背着阳光疾步走了出去,捧着我从宫里带出来的一套衣衫,笑道:“二姐,你送给我的衣裳也太小了些,我穿不下,回宫去改改吧。”
我行礼道:“杜公子好。”
一时在小花圃里的牡丹亭下坐了,柔桑却也偶然去看,低头一言不发。我顺手折了一枝紫红色的牡丹花簪在她的髻上,笑道:“如许才美。”
不一时银杏来了。只见她身着淡青色窄袖襦裙,两股长长的发辫盘得整整齐齐伏在脑后,只以天青色发带绑束,结成两朵小小的胡蝶花悬在耳后。发带拂过她苗条白腻的颈,甚是清丽明艳。两个月前我在掖庭狱见到她时,她正病着,暗淡当中脸孔恍惚,见了我另有些胆怯。在景灵宫时更是衰弱狼狈,哀哀乞怜。只一个多月不见,竟似脱胎换骨普通。她盈盈拜下:“奴婢银杏叩拜二蜜斯芳辰。”说着就要叩首。
柔桑的笑意俄然有盛极而衰的温馨意味。她不再理睬朱云,只向我道:“玉机姐姐,我头一回到你们府上,姐姐也领我四周瞧瞧。”
柔桑抚一抚冰冷柔嫩的花瓣,道:“可惜了,还是名种呢。‘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188]”
仓促梳好头,只随便簪了一朵雪纱宫花便向前面来。只见一个矮胖的背影负手立在檐下,细细抚玩着一盆叠如层绡的豆绿牡丹。小丫头上前道:“二蜜斯到。”
杜娇起家恭敬道:“多谢大人指教,定然躬行雅训。时候不早,鄙人不便久留,这便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