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迷惑道:“他的动静倒通达,安知你明天回家来?”杜娇和李瑞交好,李瑞身为掖庭令,怎能不晓得我明天回府?我笑而不答,只向小丫头道:“上茶点,就说我立即畴昔。”
我笑道:“牡丹乃花中王者,君临众芳。易曰:‘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187]此之谓也。”因而相视而笑,请入正堂奉茶。
杜娇起家长揖道:“向日不知深浅,误令李大人赍资入宫,幸不见怪,愧赧无地。本想为官有望,正要打道回府,不想昨日接到吏部公文,命鄙人不日到差。是以鄙人特来拜访,既是赔罪,也是多谢大人提携之恩。”
杜娇道:“鄙人痴顽,素闻王府官中并没有主簿一职,这……”
宫里最好的茶,都变成了慧媛打击我的借口。我捧着茶盏,凝睇着蜷曲的茶叶缓缓展开,柔滑鲜脆如同碎玉,不觉感喟。只这一瞬的入迷,却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她柔声唤道:“玉机……”
我对镜摘下银环,笑道:“她已经有更好的去处了,比在宫里奉侍人可强多了。”
母亲点头道:“只要你在宫里好好的――你们姐妹都好好的,不回家便不回家。明天是你生辰,也是玉枢的生辰,想必宫里正热烈。你早些归去看她,免得她悬心。”
我笑道:“母亲说你在家调皮得很,我是被你气哭的。”
杜娇指着牡丹笑道:“早就听闻豆绿牡丹乃是名种,只恨无缘一见,想不到府上倒有。乡野村夫,便看住了。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包涵。”
我叹道:“她既然在府里住着,这事天然是母亲做主。我看她不但聪明,对云弟倒另有些倾慕。反正云弟还小,过两年再议婚事不急,到当时候,谁晓得又是甚么景象了。”
我笑道:“县主小小年纪,就深知官方痛苦了。来日嫁入王府,王爷定然深相恭敬。”
我招招手,命一个小宫女过来替我挽开端发,笑道:“女儿只是听过他的名字。此人是南阳令保举的贤达才子。”
柔桑发笑:“‘还不是官’,便是说他将来会仕进了?”
母亲笑道:“前面有一处小花圃,放着好几盆御赐的贵种牡丹,请县主移驾抚玩。”
我笑道:“未知杜公子几时上任?何时面圣?”
善喜就候在门外,朱云闻言已经微微焦炙,连连向我使眼色。我只做没瞥见:“报恩归报恩,婚事还当从长计议。母亲莫非不想挑一门家世家世婚配的婚事么?”
朱云嘿嘿道:“母亲才不会如许说我。”
我本想请他劝高曜在府中疗养些日子再出京去,转念一想,现在弘阳郡王府的事情与女录朱玉机有何干系?才刚情不自禁地问起他的身材,已是多余。因而张了张口,转而笑道:“公子身为王府主簿,实是藩屏首辅,还望改正不逮,敬慎不失,勿负圣恩才好。”
我浅笑道:“花再好,也是给人赏、给人戴的。在枝头上也终有一日会枯萎,不如染香美人鬓,倒另有些用处。”
柔桑的脸顿时红了,稍稍侧转过身,低头道:“我不想嫁给弘阳郡王。”
杜娇身子一跳,仿佛从梦中惊醒,转头见礼道:“鄙人杜娇,拜见朱大人。”但见他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张白胖圆脸,双目如豆,眯成细细的两条,厚厚的眼皮遮挡了大半目光,看上去甚是暖和亲厚:“久仰朱大人大名,本日一偿渴思,幸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