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囊鼓起,如铃坠藤,又如飞流泻玉。前人诗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37]说的恰是紫藤名胜。
天子心中只要宠妃周氏所生的皇宗子高显,别的皇子太超卓,于高显反为不美。大要舐犊情深,实则主次已分。
忽一阵风吹过,但觉满目飞紫,疏疏两三点落册页上,遮挡了本来就并不清楚的笔迹。我站起家来,悄悄将裙上与书上的花瓣抖落。一瞥眼,忽见一双靛青金丝龙纹靴缓缓走近,心中一跳,忙伏地叩拜。此时天子方才下朝,本该在宫里措置政务,不知为何竟来了益园。手中一滑,书掉在了地上,轻尘荡起落花,滑落在天子脚边。
天子道:““长宁宫的乳母王氏,骄狂辱上。朕本想严惩,又恐皇后不快。但是此事竟为朝臣所知,现在谏官的奏疏都上来了,街闻巷议,如沸如羹。朱女巡就做一回甘罗,好好劝一劝皇后。”
我浅笑道:“臣女最神驰黄老的有为而治,便是陆生所说,‘道莫大于有为,行莫大于谨敬,何故言之?昔虞舜治天下,弹五弦之琴,歌《南风》[35]之诗,寂若无治国之意,漠若无忧天下之心,然天下治’[36]。”
锦素道:“真可惜。”说罢帮我将颜料一一拿出。
锦素上前笑道:“老远就瞥见你们主仆两个在说梯己话。”绿萼起家来让座。
我躬身道:“臣女学问浅薄,有辱圣听。”
晚间待世人都散了,我连绿萼与芳馨都遣了出去。开了柜门,取出周贵妃的画像,叠成手掌般大小,在烛焰上烧成灰烬。焦屑盛在粉青釉三足笔洗中,注入净水,悄悄荡起,最后倒入恭桶当中。接着挥笔划了一幅皇后的站像,题款下写上“咸平十年四月初五敬绘供奉”十二个字,放在柜中最高处。最后绘了一幅玉枢身着隐翠的画像,平铺在一叠厚厚的画纸之上。
我忙道:“臣女愿效犬马之劳。”
翌日凌晨,从定乾宫的大书房出来,我按例去思乔宫问候陆贵妃。陆贵妃还是静养,不见客。
我笑道:“宫中尚白,紫色滴子过分显眼。”
锦素叹道:“我夙来不善诗词,这已是尽了平生的智力了。”
我笑道:“不过略表哀思,固然不是最好,但我们的交谊是真的。”
天子合上书:“朕听闻你殿上应对,说的是礼乐之不能,刑法之当行,可见你爱好刑名术法之学,怎的本日又说黄老?”
芳馨道:“奴婢将东西和银两都交给她父母了,他们让奴婢代谢女人的恩情。又说红叶无福,好轻易选进宫跟了女人,却……”说着拿帕子拭泪。
我叹道:“我们的命途,都系在二殿下的出息上,我毫不答应王氏如许的人在二殿下身边。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绿萼的脸更红了:“女人吟诗,奴婢可听不懂。”
我悄悄道:“我并不想做宫妃,今后别再说这个了。”
我叹道:“何来神机奇谋?我借熙平长公主之口将王氏热诚贵妃一事宣诸于朝,本觉得圣上迫于时论,会下旨赶走王氏。谁知这事竟落到了我的头上。”
锦素拨弄紫藤花鼓胀的花囊,说道:“殿下说和二殿下约好了,必然拉着我和温嬷嬷来,只好来了。几日未见,已是‘绿叶成阴子满枝’了。”说罢拾起脚下的小石子,远远抛入池中。扑通一声轻响,雄天鹅转太长颈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