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桑一双小手不知甚么时候已搭在我左臂上,将我推来搡去,口中不断说道:“玉机姐姐快讲故事给我们听……”
柔桑翘起双唇,负气嗔道:“母亲不准我和大表哥去花圃放鹞子,真讨厌。”
思路烦乱而沉重,脚步亦越来越慢。新年里下了大雪,甬道两边高高堆起的雪,白日熔化,夜晚又固结成冰,被人一通乱踩,成了灰玄色。我谨慎翼翼地走着,浑身生硬。
正闹着,玉枢用竹盘盛着四只德清窑白瓷茶盏走上前来。雪亮的茶盏中漂着几片新茶,娇绿点点,煞是动听。玉枢一边奉茶,一边笑道:“茶虽算不得好,倒是今春的新茶,恭请世子与亭主咀嚼。”
我心中一沉,无话可说。
高旸忽道:“传闻你要进宫去。莫非你情愿嫁给天子?他可大了你很多。”
我心中烦乱,遂对付道:“殿下叮咛奴婢好好读书罢了。世子想是刚进府,还是快去处殿下存候吧。”
我笑道:“多谢亭主夸奖。”
玉枢躬身将落花捧到盘中,蓦地仰首,正与我目光相遇。她站起家来,面色通红,捧着瓷盘进退无措。我这才觉悟,本来玉枢并非贪爱这身衣裳,她是一心想进宫啊。每年春季,我们姐妹都会一起汇集落花缝制香囊,本年因选女官之事,她竟心胸芥蒂,抛开了我。
我尽力使本身的笑容不那么生硬:“姐姐,你穿隐翠很都雅。”
我恭敬答允,站起家来退出耳房。
心中又一沉。我着隐翠的目标,公然被长公主看破了。因而忙跪下,“奴婢擅作主张,实是罪该万死。”
我往他身后一瞧,并不见有甚么人跟着。他清俊面孔泛出猎奇的笑容:“你在想甚么?低着头却不看路!”
不待我说话,柔桑便叫道:“玉机姐姐别怪表哥了,是我让表哥带我来的。我好久没见姐姐了,莫非就不能来看看姐姐么?”
我恭敬道:“回殿下,这是奴婢今春应选的衣裳,是奴婢的母亲亲手织造的。”
玉枢与我是一胞双生的姐妹,我们的边幅身材几近一模一样,她身着隐翠的模样和神态好像我在镜中。玉枢呆了半晌,俄然背过身去。我去厨房拿了一只竹箕,接过她手中的花盘,将落花倾入箕中。玉枢会心,打来井水,我俩如往年般将落花冲刷洁净。流水哗哗地落在沟里,如我的苦衷倾出。洁白花瓣躺在略有青意的新箕中,带着莹莹水珠,在阳光下有四散的流光。我们将统统落花都扫起洗净,均匀地铺在数只竹箕中。自汇集到铺晒,玉枢始终一言不发。
柔桑一身鹅黄色的绸衫,手中的笔晃了本身一身墨点子,兀自不觉,仍笑嘻嘻道:“柔桑今后也要去宫里仕进。”
高旸蹙眉道:“这是如何了?好好的哭甚么?”说着看一眼隐翠,笑道,“这件衣裳我见玉机mm穿过。莫非你们两个为争衣服,以是恼了?”一说话中关键,玉枢赧颜垂首。
长公主笑道:“还是我们柔桑目光好。”又叮咛慧珠道,“说给绣工,用丁香色缎子搭配着别的色彩,依着玉机的身量做一套春衫来。”
柔桑鼓掌道:“我要听玉机姐姐讲故事。”
熙平长公主身着淡紫色家常衣裳,捧动手炉斜倚在红木兽脚梅鹤纹浮雕长榻上。榻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搭着长毛狐皮,风毛绵软精密似亮白的火焰。七岁的柔桑亭主与玉枢同坐在榻上的红木小几边习字。长公主自幼的丫头慧珠坐在一旁拨弄炭火。一室暖和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