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有家宴,高曜早早便跟着李氏去了定乾宫。可贵晚间不消伴随高曜写字,我带着绿萼等人念了两句书,便坐在榻上临帖,绿萼和小西她们还是坐鄙人首习字。天气暗沉,窗纸透出清幽的雪光。炭盆中埋下的栗子裂了几颗,漫出清郁的香气。热气腾腾的奶茶早已温凉,我端起甜白瓷碗,一口饮尽。绿萼见状放下笔,端起瓷碗道:“女人如何不消滇红兑了牛乳来做奶茶?这茶虽好,怎比得上滇红?”
芳馨道:“既是无用,说不定陛下便不会召问女人了。”
当年天子还只是一个初登帝位的少年,徒有职位而权势甚微,还要依托骁王党的老将镇守边疆。时价废骁王造反事败,天子不但没有穷究,反而娶武英伯次女裘氏为后。现在时移境迁,天子羽翼饱满,约莫不再需求那些老将了。清理骁王党,只是迟来十年,毕竟逃脱不掉。从废后始,恐怕前朝也将风波不竭了。
红芯道:“这半年来奴婢们随女人读书,也晓得了很多做人的大事理呢。”说着收起那几篇字,施礼道,“于大人请宽坐,奴婢去做些点心来。二位大人是要下棋还是看书?奴婢去外间选两本书出去?”
我心中一跳,右手不自发将桌上的栗子捏在手中,手心光滑,碎屑簌簌而落。锦素又道:“姐姐可晓得那内起居注上,说了曾娥甚么?”
我涩然道:“为何要怪你?”
我心中打动,不觉唤道:“姑姑……”
我哼了一声道:“姑姑在宫中多年,可听闻皇后有甚么大错么?”
芳馨浅笑道:“奴婢瞧陛下对女人倒非常赞美。且女人向来心善,肯周济困顿之人,两宫贵妃也爱好女人。想来女人定然能留在宫中。”停一停,又道,“女人既知此事,可要去奉告皇后娘娘么?”
听她问起这个,我反倒安然:“我自问进宫后,一贯循分守己。即使皇后恩宠颇盛,也从不恃宠生骄,更未曾蓄意谗谄过谁。留下也好,逐出宫去也罢,我心中无愧,自也无甚可骇。”
锦素看红芯领着众丫头出了南厢,俄然似笑非笑道:“提及书,我想起个风趣的事情,姐姐可要听么?”
芳馨游移道:“皇后还在前面饮宴,明日禀告不迟。”见我凝眸不语,忙低头道,“奴婢这就着人去前面探听筵宴几时散去,女人且请换衣。”说着就要起家。
只见锦素穿了一身梅红色和合快意镶白狐皮的长袍,一张秀脸裹在雪色风毛当中,更显娇小清丽。脱去外袍,暴露牙红色长衣。她施施然坐下,顺手翻了翻我的字帖,笑道:“姐姐喜好颜体?也是,颜体间架均匀,笔致柔韧,和姐姐的性子相合。”
锦素浅笑道:“姐姐不必担忧。姐姐向来谨慎有礼,两宫贵妃都爱好姐姐,二殿下更是离不开姐姐。”锦素既知原委,可见她与李演誊抄内起居并非偶合。来日废后,她亦是有功之人。皇后杀了她母亲,她旋即抨击。我纵愤怒,却无从发作。
锦素笑道:“姐姐对我好,我才阿谀的。只因殿下去了家宴,我无事可做,是以来与姐姐谈讲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