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姑姑来得恰好,我有一件要紧事与姑姑说。”
红烛蜡泪缓缓而下,固结成屈辱而不甘的块垒。我叹道:“如此姑姑该明白了吧。”
芳馨道:“女人不必伤感,且放宽解。奴婢去了。”
我收起面前的字帖,一面将笔在梅青釉三足笔洗中洗净,一面道:“我要和姑姑说的事情,恐怕不日就要应验。”因而请她坐下,将刚才锦素所言转述一遍。
“当然要去奉告娘娘,且越快越好。最好便是今晚。”
锦素掩口一笑:“红芯公然有学问了,都能替姐姐选书看了。”
我一言不发,锦素亦无话可说,因而起家告别。正待出门,正撞上红芯捧了一碗奶茶出去。“于大人这便要走么?”
只见锦素穿了一身梅红色和合快意镶白狐皮的长袍,一张秀脸裹在雪色风毛当中,更显娇小清丽。脱去外袍,暴露牙红色长衣。她施施然坐下,顺手翻了翻我的字帖,笑道:“姐姐喜好颜体?也是,颜体间架均匀,笔致柔韧,和姐姐的性子相合。”
高曜扁起嘴道:“父皇为何不肯多陪孤一会儿?”
我叹道:“实在我说甚么都是无用,内起居才是铁证。”
我忙搁笔道:“mm来了,快请坐。绿萼,再去端一碗奶茶过来,请于大人也尝尝。”
忽听锦素道:“姐姐聪明,该当都晓得了。”
我深吸一口气,合目道:“姑姑,当初曾娥出事的时候,我与皇后早将四蒲月间的内起居细细看过,底子就没有曾娥承幸的记录。”
锦素道:“‘四月廿五,上幸御书房女御曾氏,赐碧玉狮镇纸一对。’”
芳馨掩口道:“好详确的心机!”
不待她说完,我立即驳斥道:“陛下于窜改内史之事一清二楚,若说我曾亲目睹过曾娥承幸的记录,那便是欺君。不但如此,我还会被看作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在这宫里,又有哪宫会喜好谗谄旧主的刁奴?”
皇后固然从不得天子的宠嬖,但老是七年伉俪,还生了一名皇子。为了废去从无过犯的皇后,天子当真煞费苦心。罢了。天子的狠心与偏疼一至于此,我只是个最寒微不过的局外人。即使明白统统,却无话可说,更做不了甚么。
我一怔:“姑姑去刺探前面何时散宴,但既然殿下都返来了,怎不见姑姑返来?”
我哼了一声道:“姑姑在宫中多年,可听闻皇后有甚么大错么?”
我捏捏他的小手道:“陛下不但是殿下的父皇,还是全天下的君父,身系江山社稷的万千人事。殿下要多多谅解才好。”
我心中一跳,右手不自发将桌上的栗子捏在手中,手心光滑,碎屑簌簌而落。锦素又道:“姐姐可晓得那内起居注上,说了曾娥甚么?”
两人见我神采不似平常,便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我推开窗户,一丝冷风如一线冰冷的蛇身缠绕,我浑身一颤,只觉心底深寒赛过窗外的积雪。
芳馨恍然道:“那于大人将此事奉告女人的企图是……”
芳馨道:“他二人究竟为何如此?于大报酬何竟肯将此事奉告女人?”
声音轰动了外间的绿萼和红芯,两人忙出去检察。绿萼见茶已凉,顿时满面通红:“这是奴婢的忽视,请女人惩罚。”
锦素道:“昨日我奉贵妃之命去文澜阁选书,刚巧碰到定乾宫的李公公从起居院出来,怀中抱了很多册子。行经小池边,竟然掉了几本到水中。李公公急得甚么似的,我便帮着他检视了一番。本来掉进水中的是本年四蒲月份的三本内起居。李公公便遣人将其他的先送去御书房,本身却将弄湿了的几本送回起居院。恰好那会儿执笔誊抄的供奉官都不知去了那里,我只得与李公公一道,将内起居注烤到半干。李公公也是识字的,他念我写,直抄了小半本,那两个供奉官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