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半分游移,深深点头道:“自是没有错。陛下自有事理,终有一日殿下也会明白的。还记得臣女向殿下说过的孟尝君田文小时的故事么?殿下当时承诺了臣女,要做像田文一样的忠臣孝子。像明天如许的违逆之言,今后千万不成再说。”
天子好久没有说话,那双玄色金丝龙靴站在书案边久久未动。好一会儿,方才渐渐踱下来,在我身后的青瓷盘螭熏笼旁站定。熏笼里散出一缕暖香,我顿时浑身炎热,如在烈火灼烧中等候讯断。忽听双掌轻击,天子温言道:“将军打了败仗,如何能怨校尉?你无罪。至于曾氏之事,朕自会派人详查。起来吧。”
我再次为高曜擦干泪水,柔声道:“殿下莫非健忘了?明天午后,陛下还来长宁宫陪殿下玩耍呢。陛下如许心疼殿下,殿下怎适口出违逆之音?”
我握住他的小手,欣喜道:“以是殿下今后当更加孝敬母后,尽殿下孝子的本分。只是若事关父皇,殿下把稳存畏敬,不成胡思乱想,更不能诉诸口舌。须知祸从口出。”
我肃容道:“《孝经・圣治章》有云,‘孝莫大于严父’。《士章》则云,‘资于事父以事母,其爱同;资于事父以事君,其敬同。故母取其爱,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殿下还记得么?”[54]高曜点点头,我接着说道,“圣上是君亦是父,不管圣上如何措置皇后娘娘,殿下都该当敬之爱之,毫不成有半分骄易和质疑。凡是圣上的旨意,都当顺从。”
我强抑住心头深深的讨厌,亦冷冷道:“臣女确切未曾读到过。”说着,不由想到今晨的梦境,心底更加惭愧,顿时勇气倍增,“臣女有一言启奏,请皇上恩准。”
未几时,芳馨返来禀报,说皇后已被囚禁。
李演去后,我去启祥殿接上高曜,乘辇往定乾宫而去。
我忙道:“那是殿下天生仁孝,聪明过人,臣女不敢居功。”
我漱了口,拉着芳馨的手道:“姑姑,我昨夜梦到皇后娘娘了。我明知她是冤枉的,但是我竟然说不出口。本来我如许胆怯无能。”
李氏惊诧道:“大人如何得知?”
路过守坤宫,只见正门紧闭,只要两盏奄奄欲熄的宫灯映照着青白残雪,在风中瑟瑟颤抖。几个内官在门口漫不经心肠打扫。昔日现在,各宫的妃嫔皇子都要在早膳前向皇后存候问好,守坤宫的大门当早早翻开,跑堂里也备好了热腾腾的茶水和各色点心。高曜几次转头,敞亮的双目中充满了担忧与体贴。幸亏我平日便教他出了长宁宫便当谨言慎行,故此他虽不舍,却始终一言不发。我在后看了,心底蓦地一痛。
天子微微嘲笑道:“公然未曾么?”
我安然回道:“昨夜二殿下回宫之时,抽泣不止,说是陛下问罪于皇后娘娘。臣女夙来受娘娘深恩,如此大事,天然要向娘娘问安。”
书房中只剩我与天子两人。我低着头,目中所见仅是一双玄色金丝龙靴,缓缓消逝在上首的书案以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天子方开口道:“朱大人将皇子教诲得甚是得体。”
我身形不动,连双手也未觉半分颤抖,恭敬回道:“启禀陛下,臣女未曾看到过曾氏承幸的记录。”
天子甚是对劲:“你很懂事,是朕的好皇儿。”说罢放下高曜,“你且去东偏殿坐一会儿,朕一会儿便畴昔与你一道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