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叹道:“女人深恨本身没法援救皇后,故此才不忍看车大人流浪。女人刚才说到权势,奴婢觉得,权势能杀人,也能救人。女人固然无权无势,何妨借些来?”说着向西面一指。
满腹苦衷,连书也看不下去,只是站在院中发楞。御书房的那对玄色金丝龙靴老是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婢女阵阵也未能遣散那抹迫人的龙涎香。午后下起雪来,红芯为我披上簇梅织锦大氅:“太冷了,女人可要进屋去?”
未几会儿,天完整黑了下来。我心不在焉地陪高曜写了两篇字,便借口头痛打发他归去了。长街上冷风如刀,空无一人。此时巡夜的内侍正在西一街,模糊闻声他敲响了一更。芳馨悄悄地将我和小钱送到长宁宫后院的西侧门,出门二十步便是益园的东南角门。小钱往北望了望,便回身扛起梯子,一溜烟进了益园。芳馨还是不放心,我固然抱动手炉,她还是又塞了一荷包素炭给我。我兜起褐色大氅的风帽,快步穿过角门,借着月光,只见小钱已在南墙下架起了梯子。
我微一苦笑道:“我也不晓得我如何了。本来我只想在陛上面前承认,我一时粗心,错看了内史。但是,我张口便替皇后摆脱讨情。”
车舜英面色大变,霍然起家,恨恨不语。我站在灵修殿门口,觉得送客之意:“我说的都是好话,望车大人三思。”
红芯红了脸道:“奴婢的这点私心让女人见笑了。奴婢这一辈子,永久都只是奴婢罢了。”
芳馨道:“若陛下并未将女人的话放在心上,那便最好。”
车舜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姐姐莫非一点不担忧么?娘娘被囚禁,这……你我该当如何?”
火线还是一片乌黑。我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胸中似有森然剑意。幸亏后院的角门没有上锁,抬眼只见皇后的寝宫内一点灯光如豆。
我想了想道:“不错,守坤宫北墙下是一排花房,竹梯虽短,却也够用了。”说罢,又担忧道,“如此,你不是被锁在园里了么?”
芳馨道:“如此奴婢也要去。不然奴婢等在宫里,非得急死不成。”
红芯闻言道:“她来做甚么?平常只会告状教唆,闲事功德全没她的份。何况她向来也没来过我们长宁宫。”
我一怔,不觉发笑:“想不到你还很有志气。”
我走下书案,含笑施礼:“车大人本日怎肯劳动玉趾,到我这里来?”
我二人悄悄走到皇后寝殿的北窗下。窗没有关严,室内的融融暖意自窗隙中劈面而来,安眠香的安好香氛缓缓逸出。我心头一松,看来皇后虽被囚禁,但并没有在吃穿用度上遭到苛待,寝殿顶用的还是上好的银炭。惠仙将一个汤婆子埋入龙凤呈祥的锦被后,便走了出去。全部寝殿空无一人。我渐渐翻开北窗,率先翻了出来。
我正自迷惑这“采采”是谁,却听惠仙说道:“蜜斯正在盛年。”
我顺手自白瓷瓶中抽了一枝腊梅出来,瓶中水寒,点在掌心。花色欲明,花香欲冷。“若娘娘在小年之前还不能解禁,我劝大人,还是去官为好。”
车舜英眼睛一红,强忍泪水,草草行了一礼,疾步出门。我吁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芳馨出去一面清算茶盏一面道:“奴婢在内里都闻声了,女人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