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朠自幼为启春扶养,与养母豪情深厚。他不问启春,只问林太后与高旸,要么是怕伤养母的心,要么是不知从那里听来了闲言碎语,不敢也不便去问启春。
银杏道:“这类事情如何好瞒得住?不出几日阖宫都晓得了。该悲伤的逃不过,有缘无分便是有缘无分。”我转头望了银杏一眼,她却淡然。她在说绿萼,又仿佛在说本身。本来失爱的哭声,早已存贮在每一个女子的心中,该放出来时,谁也别想藏住。
封若水笑道:“我来看望姐姐。”不待我说话,她眸光一冷,“姐姐传闻施大人的事了么?现下施府正在举哀,皇后已派中官去记念了。”
宫苑中雪光皑皑,中间让出一条数尺宽的道。湿气在砖缝中欲凝又散,脚下既滑又涩。一道道雪堆积在阶上,疏松而划一,像是在驱逐谁,又像是送别谁。封若水拢一拢大氅,扶着白露的手缓缓走下。裙裾扫过,琼屑飞舞。我只顾发楞,却没有发觉银杏已送了封若水返来。忽听她语含凄然:“想不到连董大人也……”
封若水眉心一耸:“姐姐说的但是大理寺卿董重?”我点点头。她又道,“董大人早已去官,施大人的尸体入京后,董大人在家暴毙。”接着她语含讽刺,“陛下听闻奏报,还派姜敏珍亲身去董府哭了一回。”
银杏为莫非:“皇宗子说他是来给娘娘存候的。奴婢瞧他温馨有礼,也不好拦着。毕竟他是皇子。”
我哼了一声:“他剿除宇文君山与王甯,是多么迅捷?现在荆州残部所余无几,他却不当即讨伐,偏要等来年,这是为何?”
这一场抽泣,像是无边无边的大雨,全部六合都痛快了,也凉透了。绿萼哭了小半个时候,方才停下。她抬开端,整张脸都是肿的。我扶她起家:“出了这个门便不准再哭了。”绿萼点了点头。我拉着她并肩坐着,为她擦干泪水,“我晓得你的情意,可你毕竟未曾与施大人长年相处,何至于如此悲伤?”
新婚的两三年间,启春一向受高旸冷待,但是她对智妃之子高朠却和顺慈爱。高朠初到信王府,整日哭泣,必得启春抱着哄着,方能入眠。这幅图绘的便是当年我在信王府亲见、启春度量高朠哄他入眠的景象。
我点头道:“传闻了。可惜我困坐昭阳殿,不能亲身去看望采薇mm。”
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锦帘一掀,一阵冷风劈面而来。绿萼失魂落魄地奔了出去,呆在本地咬着唇忍住抽泣。她必是已得知施哲的死讯。银杏不忍看,忙退了出去,帘幕合拢得慢了些,没有拦住绿萼钻心的哭声。绿萼伏在我的膝下,大哭不止。我抚着她的鬓发道:“哭吧。”
小钱上前一步,轻声道:“奴婢刚才去定乾宫送画儿,瞥见姜敏珍没有跟去奉侍,却在雪地里跪着。奴婢一问,本来昨晚圣上发怒了。”
高朠微微动容,悄悄抿一抿唇,终是不肯逞强:“请娘娘奉告儿臣,儿臣的生母究竟是如何过世的?她究竟是谁害死的?”
绿萼目送他出了昭阳殿,不由嘲笑道:“娘娘何必这么美意,就让皇宗子觉得他的生母是皇后害死的,母子反面一辈子才好呢。”
是“五王之祸”还是“盗杀李辅国”,是“河盗劫杀”还是“自刎”,又有甚么别离?我不能亦不忍答复,沉默半晌,只淡淡问道:“董大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