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封若水一挥而就,拟好了逊表与圣旨。我读罢笑道:“无一字可改。”因而命将逊表拿去东配殿,让李芸誊抄。
女医跪下泣道:“娘娘恕罪。奴婢们只会措置刀斧跌堕之类的外伤,而陛下伤及内腑,奴婢不敢私行主张,还要等太医来做主。”
直到寅时,封羽、文泰来与李威三人方才进宫。待姜敏珍申明景象,屏退宫人,三人入东偏殿拜见高旸。一时出来,只在阶下躬立。封若水改换朝服,出殿朗朗读过逊表和圣旨。我还是在椒房殿中安坐,并不露面。
我指着后花圃道:“刺客是从这里逃脱的。后花圃与益园无人巡夜,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只要避开金水门与玄武门的侍卫,便能越墙而走。这刺客是个妙手。”
我叹道:“皇太子即位已全无能够。倘若帝后驾崩,大将军文泰来与苏司政必然会扶立皇宗子。命高朏即位的圣旨,底子出不了守坤宫。恐怕不待天亮,不但高朏活不了,连东阳郡王也不能幸免。”
封若水叹服:“姐姐以退为进,实在用心良苦。”
我嗯了一声:“本日政事堂是谁在当值?立即宣他进宫。宣大将军文泰来,殿前批示使李威。请贞德皇后与皇太子过来,临时安设在东配殿的暖阁里,派几个老成的宫人服侍。请封女典过来。皇太后夙来身子不好,切不成轰动她白叟家。”停一停,我又问姜敏珍,“你还没有将此事报去济慈宫吧?”
我一哂:“谁说我要奉告他了?”
女医照实道:“启禀娘娘,陛下为铅弹所击中,自腰至肩七颗,腰身以下两颗。外创太重,内腑亦大损,脉息微小,只怕……”
银杏不解道:“既要……做这件大事,那钜哥哥送来这枚铜梭又是甚么意义?”
我轻喝道:“胡言乱语!还不噤声!”
姜敏珍满头大汗:“奴婢即使胡涂,还不敢私行惊了太后。”
银杏忐忑唤道:“娘娘……”
银杏恍然,退了半步:“是……奴婢冒昧了。”
脱身藩篱,青山绿水,鸳盟克践,鹿踪远逸,于她已是最好的人生。但是她竟肯返来,担起人生的重责,不枉龚佩佩为她而死。“华阳是太宗之女,先帝的亲mm,她要复仇,天经地义。想必她的工夫已得刘钜的真传,比之七八个月前,当更有进益。”
银杏叹道:“娘娘眼睁睁瞧着华阳刺杀陛下,便一点都不心疼么?这会儿去奉告陛下,还来得及。”
桂旗排众入殿,不一时,姜敏珍亲身迎了出来,草草一礼,含泪道:“娘娘总算来了。”
我一面跨入椒房殿,一面问道:“到底出甚么事了?皇上与皇后如何了?”
银杏沉默半晌,低低道:“他二人返来了也好,娘娘少了很多煎熬。”
殿前批示使“李将军”,便是李威。高旸即位后,他不便入宫贴身奉侍,因而高旸将禁卫军交给了他。我冷冷道:“确是极刑!起来吧。”姜敏珍颤颤巍巍地站起家,还是哭泣不止。我又问道:“皇上与皇后在那里?”
天快亮了,太医们终究退出东偏殿,在阶下商讨用药。我默静坐在榻前,悄悄揭开锦被,指尖虚抚太高旸身上的血迹,平生第一次,对着这张熟谙的面孔,心中无爱亦无恨。
文泰来与李威听罢立即道:“臣遵旨。”封羽拥戴。我又命人清算出值房来,请三人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