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存亡边沿,亦无忧无惧。
已是子末丑初。
我笑道:“mm晓得我的心就好。笔墨已备好,请mm拟诏。”
翻开素封,取出纸片,但见石边画着寸许长的竹节,除此以外空无一物。小钱笑道:“封大人一见就明白了。恕奴婢痴顽,不知这是甚么意义?”
我叹道:“皇太子即位已全无能够。倘若帝后驾崩,大将军文泰来与苏司政必然会扶立皇宗子。命高朏即位的圣旨,底子出不了守坤宫。恐怕不待天亮,不但高朏活不了,连东阳郡王也不能幸免。”
银杏为我草草绾了头发,我整一整衣衫,这才往东偏殿去看望高旸。白日里与我同榻而眠的男人,现在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我冷眼看着,心中甚觉可惜:华阳毕竟没有杀过人,动手还不敷果断,若换做刘钜,含光剑下岂有生还之理?
我一哂:“谁说我要奉告他了?”
我嘲笑:“当然要奉告。”银杏不解,瑟瑟然不敢再问。我又道,“你先去唤小钱来,然后亲身去北宫,奉告小简,让他们早晨警省着些。”
天快亮了,太医们终究退出东偏殿,在阶下商讨用药。我默静坐在榻前,悄悄揭开锦被,指尖虚抚太高旸身上的血迹,平生第一次,对着这张熟谙的面孔,心中无爱亦无恨。
文泰来与李威听罢立即道:“臣遵旨。”封羽拥戴。我又命人清算出值房来,请三人坐等。
银杏应了,终是鼓起勇气诘问道:“那娘娘筹算几时奉告圣上?”
姜敏珍满头大汗:“奴婢即使胡涂,还不敢私行惊了太后。”
从东偏殿出来,不觉暗自好笑:“伤势太重,存亡难料”,当初高曜脑后中弹躺在寝殿当中孤零零地待死,何尝不是这般景象?但是曹氏待他可有半分怜悯?本日之我,比昔日之曹氏,可谓圣贤。罢了,天道幽微,深不成识,我本日适应天道,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银杏在一旁笑道:“土石上有竹子,一寸长,这是一个‘等’字。娘娘是让封大人散了宴后等一等。”
银杏叹道:“娘娘眼睁睁瞧着华阳刺杀陛下,便一点都不心疼么?这会儿去奉告陛下,还来得及。”
姜敏珍道:“娘娘在瞧甚么?”
女医照实道:“启禀娘娘,陛下为铅弹所击中,自腰至肩七颗,腰身以下两颗。外创太重,内腑亦大损,脉息微小,只怕……”
姜敏珍惊诧道:“莫非是火器所伤?可奴婢在内里并没有闻声声响。”
我淡淡道:“封大人数度起落,明知当今不喜好他,还肯入京为官,天然是想做些事的。彻夜有事,他怎能不等?”说着将纸片塞入封套,银杏揭开薄胎灯罩,热气涌出,纸封被吹得稍稍一歪,随即被舌焰吞卷,一寸一寸化成了灰烬。我将它丢入无水的瓷盂中,火光照亮内壁的鱼纹,鼓胀的双眼现出很多活泼的神采。
我嘲笑道:“先帝哑忍半世,勉强做上太子。才即位五年,方才做了爹爹。他好端端去畋园打猎,却糊里胡涂地被人暗害了。若不是薛景珍,不是绿萼,不是施大人、董大人,不是你与刘钜,他便饮恨鬼域,永久衔冤。高氏、曹氏与朱云都已偿命,也该轮到他们伉俪了。”
桂旗排众入殿,不一时,姜敏珍亲身迎了出来,草草一礼,含泪道:“娘娘总算来了。”
忽见启春一手按胁,一手扶着宫人走了出去。她披垂着头发,面色惨白,双颊被泪水冲刷得几近透明,早已无今晨的雍容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