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观中都是女子,出来不便。道长请。
殿中复又静了下来,举目四望,再无一个可与之联袂相商的人,只要无穷无尽的劝说与逼迫。将死的为在生的两难,在生的却只想要将死的一个决定。谁说事死如生?不过是演示给生者的把戏罢了。
我呆了,连疼痛也觉不出。我单身回了顺阳大长公主府,我问母亲,父亲真的是通奸弑君的逆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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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卉向我哭诉,为何他待我不能像先帝待姑母普通用心一意?我又到底那里不好了?
我进了门,又回身目送他分开。这一刻,我深恨这一身青丝道袍,是如此的不解风情。
出了大长公主府,我茫然四顾,竟无处可去。呆了半晌,我才想起我本来另有一名姑母——太宗的婉妃朱玉枢,现与她的儿子高晆住在城外的一座农庄当中。因而我雇车出了城。
我的堂兄启章时任参知政事,改过帝即位,他仗着启家是前朝重臣,于新帝有定策之功,他又是皇太后的从父兄长,皇后的父亲,是以权势日盛,所用皆启家亲党。我一再警告,何如一病再病,有力束缚。我又令髙朠秉公执正,他却说,母舅行事向循国法,并无特别之处。即便有那么一星半点,朕也当宽宥,都是骨肉嫡亲,朕不忍心令母后悲伤。我见他纯孝,一时也无话可说。谁知启章日渐放肆,同僚部属,稍有不快意者,睚眦必报,这两年已在都城闹出很多性命案子。髙朠属意“刚强令”黄智为汴城尹,清楚是要待我身后,待启家恶贯充斥,一举剪除,明正典刑。
那一日,我饮过药正筹办安息,启章进宫来奉告我,他派人烧了仁和屯外的那座道观。
母亲却看也不看,他喝醉了罢了。归去吧。你若忍耐些,将来一定不得封诰,你若像你姑母普通率性,一辈子都是通奸弑君的逆贼以后,我也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髙朠说,朕命黄府尹去查道观放火的案子,只是查不出个端倪。本日他发起,畴前文皇后的侍女银杏曾随文皇后断案无数,也曾独力为汴城府和大理寺办过几桩悬案。再过几日就要下雨,趁着火场初情还在,请她来验看,说不定能查出些端倪。母后觉得如何?
姑母大笑,你若不率性,又何必反出刘家?人生苦短,贵在舒畅。从不从随你。
我心中一沉,仿佛还记得些,天子问她做甚么?
髙朠即位,尊我为皇太后,封启卉为皇后。启卉善妒,两个宠妃贬的贬,死的死。髙朠碍于我和启家,未加苛责。后虽不再纳宠,但是待启卉,终是敬而远之。
我父亲固然是通奸弑君的逆贼,但是这统统又与我何干?我清明净白,勤勤奋恳,我的兄弟尚能够建功立业,我却只能靠夫家的封诰来湔雪自出世就缭绕周身的肮脏与恶名。只因我是女子。
顺阳大长公主是有功之人,又素与先帝靠近,向来连启家也要避讳三分。不想启章竟烧杀了她的女儿,我便是想息事宁人,也张不开这个口。髙朠任命黄智为汴城府尹,主持调查道观失火之事。可惜这黄智朴直不足,智力不敷,查来查去也辩白不出浩繁的焦尸当中究竟哪一具才是朱晓晓的,更查不出究竟是何人烧了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