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济慈宫用过早膳,我揣着那封空缺的信,出了东后门向北走。重华门外是已经补葺一新的历星楼,只待开了春,慎媛就要从粲英宫迁归去。历星楼西面便是漱玉斋,但见一段粉墙围着一座巍巍大厦,墙体和门楼漫布枯藤。愈生愈密,连绵不断。芳馨笑道:“这漱玉斋到了夏季,便是一处藤叶富强的地点,看着就清冷。”
桓仙的年纪与芳馨相仿,气度端方暖和,只一张圆脸尤带着年青时的娇俏与灵动。礼毕,桓仙道:“奉娘娘旨意,请大人助一臂之力。”
我顺手写了几个字,墨迹很淡,在纸上洇出灰扑扑的一团。心烦意乱,将写坏的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再写时,右手已不听使唤,遂搁笔道:“升平长公主禁足漱玉斋也有十天了吧。论理,我该去问安。现下漱玉斋可准人去看望么?”
第二天我早夙起家,带芳馨和红芯去往济慈宫。连绵笔挺的宫墙在晨光下仿佛望不到边沿的群山,最高处的定川殿如浪头耸峙,碧瓦煌煌生辉。太阳还没有照遍皇城,统统都在半睡半醒之间。远处的奉先殿与谨身殿势如龙首,独立而复苏。
红芯赶紧跪下道:“奴婢如有错,还请女人惩罚。”
我按捺住窃喜,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嘱托,臣女定当转告长公主殿下。”
桓仙道:“事情是如许的。升平长公主因擅自出宫,现在在漱玉斋中思过,本来还要重重惩戒长公主身边的一干奴婢,因太后和两位贵妃讨情,总算是免了。明天上元佳节,陛下不忍太后忧心伤怀,一大早便亲身去了漱玉斋,下旨撤了禁令,并说已选好了驸马,过了节便要指婚。太后听了很欢畅,本拟欢欢乐喜地过节,谁知长公主生性倔强,传闻陛下指了驸马,便负气不肯赴宴,更以绝食威胁。陛下大怒,当即拂袖而去。太后与娘娘非常焦心,亲身去漱玉斋劝过,哪知长公主更加连太后也恼了,只说太后不疼她。又说娘娘只知趋奉陛下。如此哭闹一番,太后又气又急,娘娘也说不上话。传闻长公主已是一日水米未进,将本身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娘娘便向太掉队言,寻个不相干的人去劝说长公主,或许长公主肯见。想来想去,也只要大人堪当此任。素闻大人敏而好学,见地不俗,还望勿要推让。”
我表示她将被子交给别人,拉了她远远躲开世人,方问道:“前次你说谢家蜜斯和升平长公主的刺绣很相像,这话还向谁说过么?”
桓仙立足道:“大人另有何叮咛?”
一个年长的执事宫女将我迎了出来。劈面一排凤尾竹,权做影壁。冠如雉尾,飘展如翼。竹后是一方小小的园林,山川石亭,乔木花草莫不齐备。两翼长廊直通主楼二三两层,中间各有一处平台。八角小巧顶垂下几串白瓷风铃,轻风漫过,玲玲轻响。
竟然要用一封空缺的信骗开漱玉斋的门。沉闷数日的心如湿封的泥土,萌蘖出暗笑的花。如许一封空缺的信,亟待我去填满。真真假假,又有谁知?
凌晨的风枯燥冷冽,从暖和的灵修殿出来,只觉肌肤一紧。我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盘桓好久的话又想了一回,直到万无一失,方才出宫。
我游移半晌,问道:“玉机痴顽,恐明日见了太后与贵妃娘娘,还是不得方法。还请姑姑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