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向芳馨道:“旧年说好的,待殿下满了八岁便新进八个小丫头来奉侍。这两年国库攒下的钱全拿去兵戈了,殿下封了王也不过只添了两个丫头,实在是省俭了。这两天去守坤宫存候,瞧着周贵妃的衣裳还是三年前我进宫时穿过的。”
我微一嘲笑:“若皇后真的被害,第一个被思疑的天然是桂旗和桂枝。想来她们还不敢。慎嫔自也不会做如许的蠢事断绝儿子的出息。”
我正要开口唤她,俄然帕子被剑风裹胁,忽地飘了出去,落在周贵妃的脚下。周贵妃一袭乌黑的交领纱衣,长裙曳地,银色的宫绦倚在裙褶之间,纹丝未动。我正自迷惑,忽悚然一惊,顿时醒了过来。
我端起茶盏,浅笑道:“还是不要说了。”
皇后笑道:“赏功罚过,乃治国之首要。女史朱氏,女巡于氏、苏氏、封氏,夙夜兢兢,侍书有功,赏时新春锦两匹,十二花神金锞一副,以作嘉奖。”我赶紧跪下谢恩。
雨丝凉飕飕地飘在脸上。我淡淡道:“当年汉武帝挞伐匈奴,卜式[81]两度欲捐身家,比起他,我舍点黄金又算得了甚么?”
到了定乾宫,才知苏燕燕已领着平阳公主回宫了。封若水带着义阳公主和青阳公主,正要寻锦素和高显一道归去,却发明大书房中只剩了几个学倌和宫女,并不见两位皇子。忽见李演走出去行了一礼,道:“请朱大人和于大人稍待,皇太子殿下和弘阳郡王殿下正在御书房里,圣上考问功课呢。请朱大人和于大人在仪元殿坐等。”
回到长宁宫,绿萼迎了上来,一面替我脱去木屐,一面笑道:“女人快来看看,本年新进的两个奉侍殿下的小宫女都在前面,各个都都雅!”
我笑道:“听闻府库罢弊,内阜院去少府关银子想必非常困难,怎的另有如许多的金银犒赏下来?”
从后殿出来,只见邢茜仪正站在廊下倚柱赏雨。玉色绸衫似雨后新碧,缥缈动听。她远远地点头请安。我亦淡淡一笑。
周贵妃忙凑趣道:“陛下说得如许好,不能不赏。”
天子笑道:“畴前儿臣只说,选几个女官进宫来,权当伴随皇子公主们玩耍了,即便无用,也没甚么。谁知于女巡与朱女史将两个皇子教诲得甚是得体,两位公主也可谓淑女。公然朕的江山贤人辈出,非论男女,俱有分属。”
我心中一凛,却听高曜的声音微微发颤:“皇兄所列上中下三策已然齐备,儿臣实在想不出,请父皇恕罪。”
芳馨道:“女人睡着了还皱眉头,合着眼皮还四周乱瞧,是以奴婢想约莫是睡不平稳。”
天子笑道:“已经‘虽远必诛’了,还是中策,当真口气不小!那上策又是甚么?”
我笑道:“这金银留在我身边,实在无用。我故意将它捐入国库,不知总管肯代庖么?”
正说着,只听内里绿萼的声音道:“内阜院的商总管来了。”我赶紧整整衣衫发饰,命人请了出去。只见一个端倪清秀的蓝衣内官走了出去,身后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内监,一人捧着一红一碧两匹缎子,另一人捧着两只木盒。这位商总管不是别人,恰是畴前慎嫔身边的亲信内监商公公。
见绿萼奉上茶来,商总管只得坐在我的下首:“不敢。大人垂询,奴婢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