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显得兴趣勃勃,唯有邢茜仪清冷一笑,甚是不屑。
粲英宫有南北两进,主殿为凝萃殿。凝萃殿虽整齐,陈列却非常简朴。我不由问道:“这宫里一向没有人住么?”
贵妃道:“愿闻佳作。”
锦素红了脸道:“还请姑姑指导。”
穆仙向身后两个宫女道:“红叶、绿萼,今后你二人便去奉侍朱女人。”红叶与绿萼也只要十二三岁,齐齐向我见礼,下殿来站在我身后。贵妃赐我文房四宝,我忙跪下谢恩。
贵妃沉吟道:“咏史之作虽好,却过于沉重。但你年方十二,能作此诗,已属不易。”封若水额上沁出精密汗珠,垂首不知所措。贵妃又道:“诗中又提到美人西施,不免令人伤感。”
贵妃道:“既领受过先圣教诲,不知有何心得?”
众女侧目,陆贵妃神采微变:“一贯听长公主说,你为人处世都有主意。想不到你对治国也有一番观点。说来听听。”
启春笑道:“臣女曾见过周贵妃以蝉翼剑作舞,那是贵妃娘娘积年的爱物。娘娘赏她如许好的剑,赏臣女的恰好就是平平无奇的白虹剑,娘娘好偏疼。”
锦素道:“恰是《甘棠》一篇。请朱女人朗读一遍。”
徐嘉秬又道:“我朝读书人首尊《论语》。圣上亦言:论语数篇,足以治国。莫非圣上所言,也是错的么?”
贵妃点点头,向世人道:“于锦素女人是哪一名?”
我照实道:“回娘娘,奴婢觉得,《论语》之言,用以修身是很好的,用以治国则虚泛了些。”
锦素道:“奴婢鄙人,延襄宫、定川殿、度山殿、陂泽殿的牌匾,都是奴婢所写。”我顿时吃了一惊。我初时觉得那些匾额就算不是浸淫数十年书法技艺的老儒所题,其浑然圆整、凝练飒爽也毫不会出自一个少年人,不想竟是锦素的手笔。想来锦素于书法上有惊人天赋,不出数年,或可自创笔势,传诸后代。
陆贵妃凝睇半晌,道:“模样很好。都念过甚么书?”
一行人正要出延襄宫,忽听若兰在身后道:“奴婢若兰拜见女人。”我回身道:“若兰姐姐请起。不知何事见教?”
启春忍不住问道:“属镂是甚么,为何要夜夜鸣叫?”
陆贵妃笑道:“不知于女人又有何观点呢?”
封若水道:“史女人的话倒也全非虚言。范蠡晓得越王勾践可与之同磨难,不成与之同繁华,又觉身以大名行天下,难以久居,故泛海浮桴,以买卖有有为生。后代当中,只要留侯张良差可对比,但留侯也并非弃位而去。天下之间,陶朱公只要一个罢了。”
锦素道:“是。臣女谢娘娘恩情。”
我顿时出了一身盗汗,考虑道:“以圣上的威武,自是对孔夫子所言有奇特体味,旁人难以企及。何况臣女早说过,以《论语》治国,大而化之是很好的,但于枝节不敷。圣上然其言,不拘于行,实为明君典范,我等凡人天然难望其项背。”
陆贵妃仿佛有些怠倦,已懒怠再问,因而向邢茜仪道:“茜仪,你是周贵妃的入室弟子,听闻剑法非常高深。本宫便赏你一柄蝉翼剑。”邢茜仪赶紧起家谢恩。
陆贵妃亦道:“陶朱公的故事本宫也记得不甚清楚了,就请史女人为大师讲授一次。”
我恭敬道:“夫子的故里鲁国,乃周公旦的封地。周公在朝中帮手幼主,他的宗子伯禽就国,三年而返。周公问他何故迟来,伯禽道,他在鲁国变俗革礼。周公道,齐国蒲月便来述政,因其从俗简礼,夷易近民,如此看来,鲁国必北面事齐。固然伯禽因安定武庚管蔡之乱而成为周天子的礼乐之国,但后代称霸的公然是齐桓公,鲁国后代却再没驰名君了。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有格。’[9]臣女觉得,民昧于知,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则可,道之以德则足矣,要齐之以礼,未免苛求。鲁国和齐国,一个修礼,一个修政,其结局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