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道:“害死三位公主的人,其本意并不在公主,而是要诱杀皇太子殿下。臣女猜想,当皇太子殿下跳入水中,小虾儿发觉殿下不但深谙水性,并且身负武功,这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皇太子殿下毕竟还是吃惊过分……”说着垂首更深。
天子道:“朕记得,你出身熙平长公主府,熙平夙来和慎嫔友情深厚,你如许说,不怕陷旧主于不义么?”
漱玉斋还是楼宇巍峨,花草富强,与升平长公主远嫁之前并无二致。玫瑰花还没有开,花匠们正薅草除虫。东边的小池中,十几尾红白锦鲤浮在浅水悠游。西边的秋千架上,坐着一个白衣宫女,正支颐发楞。其他宫人一概不见,全部天井当中,只要枝叶扭捏的簌簌轻响。
【第十节 斯有何乐】
天子却不提锦素等人:“依朱大人看,那报酬何要暗害三位公主?”
天子端坐,肃容道:“朕命你写。”
她的口气越是安静,我的心就越痛。我强自忍耐,绿萼却惊呼一声捂住双眼,几乎哭了出来,仿佛她就在城头亲眼目睹最靠近的人被烧死。升平接着道:“沅芷就是如许死的。皇兄的攻城雄师就在城下抬头看着。孤多但愿上面的人能射一支箭杀死沅芷,但是城太高,他们离得太远,箭射不上来,弹子也射不上来。沅芷身后,他们要将孤也架在柴草上烧死。孤趁他们用心,再次摆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周身骨骼寸断,便成了这副模样。”
我猎奇道:“臣女听闻,他们把殿下押上城楼,几乎摔了下去。”
不知怎的,望着他的眼睛,我的心竟宁定下来:“陛下所言甚是。她不会,焉知她身后的人也不会呢?”
天子道:“这不怨你,朕亲身过问,也被小虾儿蒙蔽了。你涉世不深,有所忽视自也不免。”
升平嘲笑道:“是么?大人倒说说,孤有何后福?”
她的声音安静如水,感喟柔如清风,那一点沙哑暗沉是恰到好处的装点,是帝国公主明丽光辉的生命华锦上一点烽火的焦灰。我低头道:“是。”
听罢城头的惨状,我左胸隐痛,半晌说不出话。绿萼忙抚着我的背轻声道:“女人听过便罢,可别多想。”
天子问道:“你也是梦见了义阳公主,以是发觉到案情有异么?”
天子道:“上朝。”又向我道,“朱大人回宫去吧。”说罢回身走了。
绿萼悄声问我道:“杀人是为了节流粮食么?”
我心头一松,垂首道:“谢陛下。”
我一怔:“只要回了宫,两宫必然护佑殿下全面,保殿下平生无忧。”
天子点头道:“甚好。”说罢悄悄拍了两掌,李演走了出去躬身唤道:“陛下……”
升平重新躺下:“是啊。只要皇兄攻城狠恶些,他们便将我押上城楼,一个月总有好几次。最后一次……”她的声音在帷幕以后垂垂降落,却更加清楚,“他们把孤和沅芷一同押上城楼,把沅芷绑起来,在脚下堆上柴草,浇了黑油。沅芷吓得大哭,孤想去救她,却被人拉扯住。好轻易摆脱了,上前去想将沅芷从柱上摆脱下来,一近前去,这半边脸和头发便烧焦了,手也烧坏了。”说着举起戴着白丝套的左手,细细打量起来,仿佛在打量一件无关紧急的身外之物。“他们又将我拉扯归去,我便在城头上,眼睁睁看着沅芷被烧成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