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胡乱转着左手上的桂枝银戒指,一颗心亦被调拨得没有方向:“姑姑请说。”
长宁宫在粲英宫之北,匾额上以隶誊写着“长宁宫”三个大字。较之延襄宫,这三个字端方拘束得有些稚拙,似是才习字不久的孩童所题。我见墨色尚新,不由问道:“这三个字也是于女人写的么?”
我旋身歪在榻上,叮咛沏一壶浓茶出去。芳馨笑道:“喝了茶更加睡不着了。”
芳馨红了脸道:“奴婢没有读过书,比不得杜衡那样有见地,恐怕毫无用处。”
我不由红了脸道:“是我贪睡了。”
锦素失声道:“如此看来,是我虑事不周,不该回赠那幅字给她。”
我忙道:“女人很好,今后还如许叫。”
第二日,我被封为从七品女巡。我与锦素、史易珠、徐嘉秬三人齐齐跪在凝萃殿中,高举双手接过官告[16],三呼万岁,方才起家。内侍走后,芳馨慎重收起官告。未几时,守坤宫的桂旗来传皇后旨意,赐我居住长宁宫西配殿,主殿启祥殿由五岁的皇子高曜居住。
芳馨道:“方才徐女人身边的石兰奉告奴婢,徐女人和史女人都被封为从七品女巡。徐女人去东宫奉侍陆贵妃所生的平阳公主,史女人去了西宫奉侍周贵妃所生的义阳公主。”
不一时,长宁宫的执事白带领宫人出去问安。待统统办理安妥,我微感困乏。芳馨道:“女人用过午膳便过来了,这会儿小睡半晌也好。”
我见周遭无人,遂问道:“姑姑可晓得于大人的母亲杜衡么?”
此处笔势无犹疑,运力无转折,不比延襄宫的字,刚柔并济,疏朗富丽。一样的隶书,被她写出甘苦两味。我不由心生畏敬:“下笔百变,锦素真是七窍小巧心。”
芳馨的面色忽而发白:“奴婢记得。当年圣上还是太子,若非太子——”她停了一停,恍然道,“是太子!御驾亲征,该立太子监国才是!”
只听锦素又道:“我也没甚么回礼的,便写了一幅字送给她。不知她送了甚么给姐姐,姐姐又回了甚么给她?”
这两日,我像是做了一场梦。梦中的繁华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连风中各种鲜花嫩草的香气都那么逼真。想起刚才昼寝的梦境,我白发苍苍,锦素却还是十二岁的模样。不知是现在的我梦见了大哥的我,还是大哥的我梦见了现在的我。
回屋后,芳馨扶我在上坐好,携红叶与绿萼鄙人叩首。我忙扶三人起来。
我笑道:“我也有姑姑提点。”
封若水淡淡一笑:“你我同殿遴选,并无高低之分。姐姐多虑。”
我沉吟道:“藏珍阁人来人往,依姑姑看,太后宫里的事会不会是……”
天气阴沉,阳光照不透绵绵白云,风中满盈着春日特有的凝涩气味。我内心一沉,冷静不语。
封若水望望天气,起家告别。我忙起家相送。她一只脚已在门槛外,俄然回顾道:“我心中有个迷惑,还请姐姐开解。”
念及刚才与锦素相对无言的难堪,恐怕杜衡早已向她言明短长。我微一嘲笑:“莫非本日还没领教么?昨日封女人俄然来送东西,恐怕也是为御驾亲征之事。”
我笑道:“闺中女儿互赠玩物,倒也不必太当真。只是这方砚台过分宝贵,还是收起为好。若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去,恐怕要肇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