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旺儿往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衣服,统统结束,押着很多驮垛箱笼在船上,到了临清闸上,停靠卸装安妥,先走来家。到门首,下了头口,收卸了行李。到了后边,只见雪娥一人在堂屋门首,作揖施礼。
陈经济早见弓足在上面,怎会不干此美事,承诺一声,泼步撩衣,向前说了声“等我送二位娘”,先把弓足裙子带住,“五娘站牢,儿子送了”,使准力量,几下把那秋千送到半空中。二人裙带飘起,犹若飞仙普通。
“哪是娘与她的?倒是爹与她的哩!”
雪娥满面浅笑:“好呀。你来家了。路上风霜,多有辛苦。几时没见,吃得黑胖了。”
玉楼问弓足:“这桩事咱对爹说好还是不说好?大姐姐又不管。倘若那厮端的放心动手,咱不言语,他爹又不晓得,一时遭了他毒手怎了?六姐,你该说说。”
惠祥听言,骂道:“贼恶妻!她便认定了她是爹娘房里人,俺天生是上灶的来?我这里又做一大师人的饭,又替大娘子炒素菜,有几只手?提及来也就倒茶儿罢了,巴巴地点名儿来寻上灶的。‘上灶的’是你叫的?误了茶也罢,我偏不打发上去。”
月娘说道:“我谈笑不得,公然跌下来了,摔着了不?”
弓足说了:“李大姐,别动,你把我的裙子兜住了。”等秋千停稳,二人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玉问了月娘,笑嘻嘻出来。
弓足说道:“那好,都不去罢了,只咱和李大姐三个去,爹来家,随他骂。再不把春梅小肉儿和上房里玉箫、你房里的兰香、李大姐房里的迎春都带了去,等爹来家问,就教她们答话。”
玉楼看不下去,说了两句:“如何只见你掉鞋?”
不知怎的,陈经济进了园子,说道:“娘们在这里打秋千哩。”
来旺听记在心,一肚子不欢畅的火气。到晚夕,去后边吃了几盅酒,回到房中,翻开箱子,瞥见一匹蓝缎子,花腔非常奇特,便问老婆:“这是哪来的?那个与你的?趁早实说。”
“你爹本日被应二爹世人邀去耍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圃中打秋千哩。”
吴月娘前些时教人在花圃中扎了一架秋千,以便西门庆不在家时,众姊妹游戏解闷,消春昼之困。这日,月娘领着世人来到秋千下,先时月娘与玉楼打了一回,下来教娇儿和弓足上去打,娇儿长得胖,怕身材沉重打不动,辞了,教瓶儿同弓足上去。打了一回,那弓足打得最好,世人直嘉奖。
弓足说道:“难怪她昨日问我讨了一双鞋,谁知成精的狗肉她套着穿。”
宋惠莲急了,说:“姑夫,你好歹略等等儿。娘们带我逛逛,我去到屋里搭搭头就来。”
弓足却不在乎,说道:“孟三儿不可,还不如李大姐,等我和李大姐打个立秋千。”说着,拉着瓶儿一道上了秋千。
来旺听着,内心直打闷棍:“怪不得箱子里放着衣服金饰,我问她,她说是娘与她的。”
月娘说道:“你两个细心打。”一面教玉箫、春梅在旁推送。
惠祥回到厨下忍住气,等得西门庆一出去,便气恨恨走到后边,找到惠莲,指着痛骂:“贼淫妇,趁了你的心了罢了!你天生偶然运,爹娘房里人,俺们是上灶的。巴巴地使小厮点名问上灶的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识我见,促织不吃癞蛤蟆肉,都是一锹土上人。你反正不是爹的小老婆就罢了。就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