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肝火烧心的来旺只是灌酒。醉倒以后,口中便胡提及来,扬言要杀西门庆。宋惠莲骂了他儿句:“你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是言不是语,墙有缝,壁有耳。灌了黄汤,挺你的觉吧。”打发他上床睡了。
中间站着的来兴儿将地上拾起的刀子送了上去。西门庆见刀大怒,骂道:“众生好度人难度,你这厮端的杀人贼!我见你杭州来家,辛苦一场,教你领三百两银子做买卖,如何夤夜出去要杀我?不然,拿这刀子做甚么?取过来我看。”说着,向来兴儿手上接过刀来灯下旁观,是一把背厚刃薄扎尖刀,锋霜般快。越加气愤,喝令摆布:“给我押到他房中,取我那三百两银子来。”众小厮随即押去。
来旺哭道:“爹汲引小的做买卖,小的怎敢欺心抵换银两?”
来旺听了,心中大喜,应诺下来,自去筹办。
来旺挣扎着嚷道:“我是来旺儿,来赶贼,如何倒置把我拿住了?”
“来旺儿。为盐客王霁云做事送银两给蔡太师。乔大户所托,得从速办了,好把人放出来。”
玉楼从丫环口里得知,转来奉告弓足。弓足不听便罢,听了忿气满怀,双腮添红,说道:“端的由她,我就不信,这是我本日与你说,若教那贼主子淫妇与西门庆做了第七个老婆,我就把潘字吊过来!”
来兴儿问来旺儿:“你前日不是在外对俺世人扬言要杀爹,怪爹不与你买卖做?”
来旺心中不快,那里敢说个不字,只得应诺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美差给了别人。
“我教他搭个主管,在家门首开旅店。”
来旺跪在地下,说道:“小的闻声有贼,出去捉贼,如何倒把小的拿住了?”
来旺赶紧扒地下叩首,领了六包银两,回到房中,告与老婆说:“他倒拿买卖来窝盘我,本日与了我这三百两银子,教我搭主管,开旅店做买卖。”
西门庆被弓足一说,又是别一番恍然大醒。当即变了卦儿。
玉楼劝道:“你也就算了吧,男人没端庄,大姐又不管,我们能走不能飞,能说到哪去?”
惠莲跪在地上不起来:“爹,你好狠心,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如许求你,你就不依依我?他吃了酒,讲了句不好听的话,却并无此心。你竟当真?”
“你休问我。”弓足说道,“只问那上房里的小玉便知了。这主子欺负我不是一遭儿了,说我当初怎的用药摆杀男人,你娶了我来,亏他寻情面援救出我性命来。幸亏奴还没生一男半女,如果生下儿长下女,教这主子如许说:‘你家娘,当初在家不得地时,也亏我寻情面,救了她性命。’这般说了,在你脸上也无光了。你便没羞,我更成不得,要这命做甚么?”
来旺又回身在花圃中赶去。赶到配房中角门首,只见黑暗中一条凳子抛了过来。来旺让脚不及,绊倒在地。又听“咣啷”一声,一把刀子落在身边地上,不等来旺起家,摆布闪过四五个小厮,大呼捉贼,一齐向前,把来旺儿抓住拉了起来。有一个小厮把刀拾了起来。
来旺醉眼一睁:“养军千日,用兵一时,岂可闻声家中有贼不去赶的!”不顾惠莲再劝,拖着哨棒,大叉步出了房门走入仪门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