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道:“我兄弟怎会是这类人?别大声嚷嚷,叫邻居闻声笑话。”
中午,武松返来,饭菜已经整整齐齐预备好了。饭碗一放,弓足双手捧过一杯热茶递与武松。武松道:“交嫂嫂生受,武二寝食不安。明日到县里拨个兵士来使唤。”
“自家人别客气。婶婶安在?可请来相会。”
“在沧州住了一年不足。原觉得哥哥还住故居,不想搬到这里。”
弓足苦衷一动,一脸动听的笑容。她见武松总低着头,内心更痒痒的:“叔叔,你现在在那里居住?谁为你烧饭洗衣?”
弓足一听,连连点头:“叔叔怎生这般计算!自家骨肉,又不伏侍别人。固然有小丫头迎儿,奴家见她拿东拿西,很不稳妥,也不靠她。就是拨了兵士来,上锅下灶不干不净。”
“感激嫂嫂,休这般说。”
她先给武松道了个万福:“叔叔返来了,好些日子不见,奴内心想得慌。让叔叔坏钞买这么些酒菜。”
弓足欢乐,又筛上一杯:“气候酷寒,叔叔饮个双盏。”
身高不敷三尺的武大郎,人称“三寸丁,谷树皮”。他抬头望着九尺高大的兄弟,内心那股欢畅味直往外冒。“好呀,你们大伙瞧瞧吧,明天该我武大露脸了。”想到这,武大内心一阵冲动,鼻子一酸,泪珠就上来了。他从速低下头,抹去泪,拉着武松的手:“兄弟,跟哥回家去,见你嫂子。咱哥俩喝几盅。”
“还是等哥哥来吧。”
弓足却另一番表情。“面前豪杰,身材魁伟,边幅堂堂,有顶天登时之派头,我弓足空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男人。怪呀,一母同胞,天壤之别。你看我家的,身不满尺,三分似人,七分像鬼。如果嫁给武松,则有个盼头。奴不知哪世遭瘟不法。唉!”这就难怪弓足的杏仁眼盯着小叔不转悠。她愿武大买酒菜一去不回才好哩。
如此而往,弓足殷勤服伺武松,不时地用言语点拨,无法武松是个硬心的直汉。武大固然看出弓足格外的殷勤,而这些殷勤都是本身未曾享用过的,也只觉得是嫂嫂善待小叔,何况武大疼兄弟,不把此放在心上。
武松一早去县衙画卯,直到日中未归。弓足把武大赶出去做买卖,又央及王婆买了些酒肉,先去武松房里烧了一盆炭火。然后一人单独冷冷僻清地站在帘下,望着门外白茫茫的天下入迷。她在等候,在盼望。她从未如许等候,也从未如此盼望。
酒足饭饱,送下楼来走出门外,弓足再加一句:“叔叔必然记在心上,搬来家住。如果不搬,俺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亲兄弟难比别人,与我们争口气,也是好处。”
三杯酒下肚,该醉。女人的酒量不比男人小,可今儿弓足就想醉,醉才动听,醉才好办事。再说,这是热酒,中间另有一盆火。春情被酒、被火烘动了,按纳不住,就把那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
酒杯到了武放手上。不过,不是接过来,而是夺过来的。武松夺过酒杯,泼在地下:“嫂嫂,不要如此不知耻辱。”另一只手悄悄一推,把一个差未几酥瘫下去的弓足推了一跤。看着弓足披头披发,敞胸露怀的模样,武松睁圆眼,厉声说道:“我武二是个顶天登时噙齿戴发的男人汉!不是那等败风坏俗伤人伦的猪狗!嫂嫂不该如此。倘有不是,我武二眼里认得嫂嫂,拳头却不认得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