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瓶儿刚哄着官哥儿吃了刘婆子的药,睡着了。那狗一叫,惊得孩儿睁大眼发战,哭叫起来。瓶儿使迎春过来教五娘别打狗。潘弓足坐着,半日不语,开了门,放狗出去了。
月娘也笑了:“笑哥狗吃热屎,原道是个苦涩的;生血吊在牙儿内,怎生改得?”
迎春说道:“常是不得准。”
太医深深打躬施礼道:“晚生晓得甚么,只是猜多罢了?”
潘弓足吃得酣醉归房,见西门庆这几日不是在月娘房里歇,就是在瓶儿房里睡,凌晨还急着又请任医官来,前日还去雪娥房里歇了一夜,这两日,雪娥神情便大异于先前,旁人都仿佛不在眼里了,怎不愤恨在心,只是找不到泄处。一进门,黑影中踩了一脚狗屎,进房叫春梅点灯来看,大红缎子新鞋儿上,满帮子都污了。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叫春梅打着灯,把角门关了,拿大棍打狗,打得那狗怪叫起来。
太医说道:“元气原弱,产后平衡,遂致血虚了。不是壅积了要用疏浚药,而要逐步吃些丸药,养她转来才好。不然,病就深了。”
瓶儿含着泪说道:“路上谨慎保重。”说完,硬挣着起家披衣,和月娘、玉楼、弓足等人把西门庆主仆一行人送出了大门。
伉俪正谈笑着,只见那王姑子同了薛姑子,提了一个盒子,直闯出去,先朝月娘道个万福,又向西门庆拜礼。西门庆见了,又有些恼。薛姑子先开口,本来是来劝舍银印造陀罗经的。这时,瓶儿也出去了,她是传闻两个姑子来家,故意求替官哥佑福来的。西门庆听了两个姑子的话,心上打动了一片善念,叫玳安开匣,取出一封银子,准准三十两足色松纹,托付两个姑子,印造五千经卷。
说话间,书童来报,说是请的客人:吴大舅、花二舅、谢希大等人,都已到齐。西门庆叮咛摆桌上菜,本身则整衣出房驱逐。当日西门庆在前厅陪宴,吃得酩酊酣醉,走到后边孙雪娥房里宿了一夜,另有潘姥姥、杨女人众女眷在后边由月娘陪侍。
月娘公然欢畅,又不慌不忙说出几句话来:“哥,你天大的造化!生下孩儿,你又建议善念,广结良缘,岂不是俺一家儿的福分?只是那善动机怕它未几,恶动机怕它不尽。哥,你今后那没出处没端庄养婆儿,没搭煞贪财好色的事儿,少干几桩儿也好,积下些阴功与儿子吧。”
西门庆说道:“也是常抱病,扳连小妾日夜不得安枕。”
春梅在一旁说道:“我先就对她说了,趁娘没来,早喂它些饭,送到后院子里去。她佯打耳聋的不睬我,还拿眼儿瞟着儿。”
任太医澄心定气,候得脉来,倒是胃虚气弱,血气肝经旺。表情不清,火在三焦,必要降火滋荣。与西门庆说了。
太医问道:“几时来一次?”
用了茶,西门庆把进京的辛苦与对劲细叙说了一遍,接着问瓶儿:“孩子好么?你身子如何调度的?任医官的药有些灵验么?我在东京,一心只想着家中,店里又不知如何,是以,也偶然观玩,仓猝返来。”
西门庆听罢一笑:“你的醋话儿又来了。却不道六合另有阴阳,男女天然共同。此生偷情的,苟合的,都是宿世分定,姻缘簿上注名,此生了还。莫非是生剌刺,胡掐乱扯,歪斯缠做的?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繁华。”